八十二 猎燕复仇
大殿中，群雄久等班苍不至，面前桌上的菜肴又着实平庸无味，便有脾气恶劣者揪住班苍弟子询问道：“他已不是武林盟主，盟主正是苻贤太子，他还摆什么架子？再怠慢我等，瞧我不一把火烧了这大殿！”那弟子骇然道：“别，别，我委实全然不知情，师父只让我在此等候，说有一份神秘大礼要送给新盟主，送给诸位英雄！”那人心中一动，笑道：“神秘大礼？班苍掌门竟如此慷慨？那我还是再等等。”也有班苍仇敌按捺不住心中怒火，走向苻贤，道：“启禀盟主，班苍作恶多端，害我姐姐全家满门，求盟主主持公道，将这贼人千刀万剐！”苻贤知道班苍近年来的作为，但身为同门，又是盟友，也只能相劝，叹了口气，道：“此事...我知道了，我会查明实情，给你个交待！”另一班苍仇家说道：“不好！那些酒菜里莫非有毒！班苍想将咱们全数害死么？”有一峨嵋派老者道：“蠢材，就算班苍再如何霸道，也不会做出这等事，咱们这些人里头有他的师兄弟，还有他的那些姘头，你以为他当真疯了么？”有一吾当弟子大着胆子道：“不过，师尊他老人家最近确实....不像他自己。”众人一齐问道：“怎么不像他自己了？”那弟子道：“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与原先发号施令，说一不二的性子大相径庭。而且，他...他老人家买了许多昂贵花哨的妆品衣物，都...都涂在他自己脸上，也...穿在自己身上....”另有一英俊弟子道：“他似乎....偷偷带进来一个女人，我听到他与这女子说过几回话，语气恭敬得很。而且，其余小师娘也向我抱怨，说师父不知被哪个狐媚子迷住，再也不搭理她们。”群雄相顾而笑，有一大汉笑道：“这可真是枯木逢春，铁树开花！吾当掌门定是遇上了梦中情人，投其所好，这才要将自己重新改头换面，精心打扮一番才是！”此言得到众人一致同意，便有人说：“难怪他连盟主都不做了，从此夜夜笙歌，彻夜不寐，君王再也不早朝。”冉无舟则想：“班苍师弟绝非贪恋美色...不，他纵然好色糊涂，可绝不会对一女子死心塌地，俯首称臣，他心怀大志，并非不爱江山爱美人那类俗人。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一直算计其余同门金仙，对苻贤、班苍、贾盈、索钟险都布下手段，此刻将心比心，自也感到毛骨悚然——他生怕班苍先下手为强。班苍为人莽撞，少用阴谋，可若当真失心疯了，鲁莽地布下重重杀机，那这吾当大殿实已是刀山火海，危险至极。他越想越是可疑，正欲撤走，此时，卜灵宗西山道人掐指卜算，眉头紧锁，道：“奇怪！”冉无舟急道：“什么奇怪？”西山道人说：“我算了一卦，卦象不明，前路模糊，非生路也非死路。”苻贤问：“还请大师详解。”西山道人道：“我不知此间凶吉，而班苍此人确会有一场桃花劫，可是这桃花劫又呈杂阳毁阳之相，实是看不明白。”苻贤道：“杂阳毁阴是男子霸占女子之意，这杂阳毁阳又是什么状况？”正在议论间，整个大殿霎时灯火明亮，璀璨夺目，橙色火光照得各处五花八门，色彩鲜艳。又听一女子道：“班苍掌门献给诸位一件稀世珍品，以供赏玩，她名叫盘小猫，普天之下，你们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美女。”众人望向掌门座椅处，那儿凭空出现一扇门，门中万紫千红，鲜花如雨，伴随着花雨与芬芳，走出一宽壮高大的红衣女子。那女子一张脸倒是浓妆艳抹，千娇百媚，随后迈步而动，扭动着“她”那结实如铁的、腹肌匀称分布的腰。霎时，苻贤、冉无舟、贾盈等人只觉得如在噩梦中，那噩梦太过荒诞离谱，以至于他们头晕眼花，胃酸翻腾，险些呕吐出来。群雄更是大惊失色，满脑子似成了黏糊糊的糯米浆，再也转不动了。苻贤颤声道：“班苍....师兄....”班苍伸出粗壮的手指，在红唇前一点，道：“嘘，妾身唤作盘小猫，还请诸位好好疼爱，倾心以待。”说罢，他脱下自己那身红衣，里头只有一件红布，约莫头罩般大小，什么都遮不住，他那如铁铸般的虎躯，被众人一览无遗。群雄头皮发麻，发出“咦”地惊呼，“啊”地喊叫，他那些爪牙、弟子喊道；“掌门人，您这是....做什么？”而他那些仇人本欲杀之，可见他这滑稽模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冉无舟心想：“他想....他想做什么？他想用这招....令我麻痹大意，好乘机杀我么？”此刻，他脑中一团乱麻，但知道此地不能久留，大声怒道：“没空陪你在这儿发疯！我释家弟子，岂能容你这般戏弄！我们走！”他走向大门，可大门却无论如何无法打开，冉无舟全力一掌，足有龙象之力，大门仍旧纹丝不动，反倒震得他掌心隐隐生疼。他回身怒道：“班苍，你想怎样？”班苍道：“我说啦，我是盘小猫儿，这儿一共有一百五十位掌门人，我在其中精心挑选了一百零八位，嘻嘻，都是....在武林中...脾气很坏，名声不好的。只要这一百零八位...嘻嘻...都与我好了，我便放你们走。自然，若其余人瞧得欢喜，看得心热了，也可以来盘我这小猫儿。”只见不少掌门胸前升起一躲小红花，自是被选中之意。众掌门勃然大怒，如火烧心，纷纷骂道：“胆敢欺辱我等！当真欺人太甚！你不要脸，咱们可要脸！班苍，你自个儿发疯去吧，从此以后，江湖上没了你这么一号人物！”但另有与班苍苦大仇深者，看着眼前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大仇人、大恶人，纵然未被班苍选中，可神色间竟流露出些许迟疑，甚至颇有些跃跃欲试，他们想：“若真能好好折辱这班苍，令他生不如死，比一剑结果了他，岂不痛快多了？”西山真人掣出长剑，向那大门一斩，剑气转着圈，以猛烈浩大之势击中，那门稍稍模糊，旋即恢复，西门真人大声道：“这是伏羲通天法制造的空间！我等被困在此处，与世隔绝，无法外出！”众人忙道：“那如何是好？”西山真人道：“此地布置极为精妙，各枢要皆被隐藏，唯有找到所有枢要，或是斩杀那主使之人，我等方能离开。”苻贤拱手道：“既然如此，还请前辈主持破阵，我等擒拿主使。”一青城派门人问道：“主使不是....这盘小猫么？”班苍闻言，娇笑着喵了一声。贾盈恼道：“白痴，大白痴，他若是主使，咱们立时便能杀他！他只不过是被人推出来....羞辱咱们的！此人定与我等金仙有深仇大恨！”西山真人仰天喝道：“先前说话的女子！现身吧！”他内力雄浑，声音似在层层空间内穿梭，反复震荡，令众人一阵耳鸣，几近耳聋。那女子道：“西山，你认不出我的声音么？”众人登时全望向了他，西山真人微微一愣，努力思索，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顿时面无人色，额头冒汗，紧张说道：“如此精通伏羲道法者，古往今来....据我所知，唯有....唯有....”旋即提高嗓门，道：“你是那猎燕？”苻贤、冉无舟问道：“猎燕是谁？”西山真人摇摇头，勉强镇定，嘿嘿冷笑道：“你消失一百多年，亲人早已死绝，为何还活着？为何要回来？为何还要复仇？”猎燕的声音冰冷、残忍而高傲，令众人毛骨悚然，难测其意，她道：“因为我还没死，她与她那些爪牙，也都还没死！”西山真人仰天大笑，剑指高处，道：“蝼蚁般的人物，你可知她是谁？你可知自己与她相比有多渺小？你可知自己眼下行径有多么荒谬可笑？这一回，你死定了，她不会再容你活命，你便如你那些邪教徒一般，将一齐尸骨无存！”突然，空中破开一口，一块万钧巨石压向西山真人，西山急忙挥剑格挡，但身后又打来一股劲风，前后压迫，西山真人“哇”地一声，口喷鲜血，浑身骨骼脏器受巨力压迫，痛得连连呼号。苻贤欲救西山，可稍一动，竟撞向一柄尖刀，他急忙后退，可霎时四面八方皆是刀阵刺墙，苻贤本重伤未愈，无法运功，只得死死站定，这才避过万剑穿心之厄。不仅是他，连同冉无舟、贾盈在内，场间所有高手，皆陷入了陷阱机关中，这些机关本不在此，凭空冒出，众人如何能防范逃脱？随后，随着空间挪转，不知从何而来的雾气灌满了大殿，那雾气带着花香，令人意乱神迷，筋骨松软，而体内又涌出一股难以遏制的躁动。猎燕道：“在场的你们，才是一群穿着人皮，说着人话，可虚伪至极，肮脏至极，不做人事，不配做人的败类！瞧你们衣冠楚楚，道貌岸然，装腔作势，人模狗样，当真令我恶心反胃！你们平素欺凌的女子还少么？你们平素杀死的弱者葬哪儿了？你们平素镇压的邪魔当真作恶么？死在你们阴谋诡计之下那些光明磊落之人，他们的债你们偿还了么？不，未还呢！你们都欠着滔滔血债，上苍和神明对你们的罪行视而不见，或是因为你们伪装的好，或是因为你们站在他们那一边！好，他们不管你们，我猎燕来管，世上的邪魔会主持所谓的公道。我要撕去你们的伪装，撕去你们的衣冠，撕去你们那假透了的面具，撕去你们那一层层的遮羞布。今天，你们都将沦为野兽，做那些野兽都不齿去做的勾当！”冉无舟急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要找西山老道，找班苍算账，可与我无关！”他与贾盈也身负神功，法力超凡，可猎燕在阿罗汉的狭隘密室中被困了百余年，潜心修炼，一心复仇，一身功力超越凡间桎梏，已臻菩提之境，兼之在此布下了精密阵法，无所不用其极，令一众高手全无反抗余地。猎燕哈哈笑道：“吾当、照灵、峨嵋、青城，都曾参与杀我夫君，屠我圣教，百年已过，可我气还没消。尔等猪狗不如之辈，即使经过这数百年，依旧作威作福，欺压良善，以正道之名杀戮异己，却只为满足自己之私欲！这很好，好得很！你们干这勾当熟练得紧，今天，我只要你们做一件事，看见当中那个最霸道，最好色，最贪婪，也最扭曲的家伙了吗？你们想要活命，便给我折磨他！狠狠地、赴死一般！尤其是你，西山老狗，我要你来上十回！如若不然，我便将你阉了，让你代替班苍，充当这神罚的刑具！”说完，先前那些因辱骂班苍被捉走关押的武人纷纷走入大殿，以快意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后，他们将那些被选中者一个个绑起，用刀剑抵住后背，或是选出选中者的亲友，以他们的性命相威胁。选中者们惊恐万状，大声求饶，痛哭流涕，但复仇的人们却无一丝动摇。西山吐出鲜血，拍打巨石，猎燕令巨石松开，放他倒地，他已将近两百岁高龄，却将自己性命看得极重，万万不想葬送于此。班苍笑着，在他不远处斜躺下来。西山嗅着那芳香的怪毒，一步步走向班苍。不久，大殿上回荡着两人凄厉的吼声。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匪夷所思，丑陋无比的一幕，以这两人的威望而言，恐怕这比杀了他们都难受。一个时辰后，西山精疲力竭，歪头昏倒。猎燕道：“下一个！我数到五，若无人，便将尔等处死一半！谁若办完，我便放他走。”却见一未受制的班苍仇家少年狞笑着走出，口中咬着刀，嘟囔道：“如此便宜了他，让我好好盘他，也让他舒坦舒坦！”饱受班苍凌虐之人无不为他高声喝彩，推波助澜。猎燕哈哈大笑，并未反对，那少年立即开始，只听她又道：“夫君，你要不要试试？”群雄心想：“夫君，这女魔头的夫君是谁？”苻贤抬头，赫然见常影站在高处，神情复杂，啼笑皆非，如看戏般看着下方，他大声道：“常将军，身为武林同道，你怎可助纣为虐？”群雄也瞧见了他，纷纷道：“阁下快劝劝你这位夫人！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莫让她再发疯了！”常影咳嗽一声，道：“此举未免有失公允，你所惩罚的...只是男子。”贾盈尖叫起来，慌张万分，道：“我从未见过这位猎燕！”乔蓁蓁说道：“女子天生罪责轻于男子，故我生平从不为难女子。”常影擦了擦汗，道：“好拳法，好拳法。那我无话可说。”苻贤道：“既然明知贵夫人所为不对，还请常将军....”常影迟疑片刻，道：“别和我说话，我嫌脏。”说罢扭头就走。苻贤心下绝望，环顾四周，却见冉无舟已摆脱了囚禁，咬牙瞪眼，面泛羞涩，一步步向满面通红的班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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