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水镜送子
须臾，墓中残存的魄灵在常影掌中凝聚，化作一正襟危坐的老者，那老者望着两人，道：“这是贪狼魄法，你是黄天教的高手？”
常影道：“可是水镜前辈么？水镜前辈学究天人，渊博如海，我愿以这贪狼魄法第一层根基入门法的第一句神功，换取先生毕生所学，万望先生成全。”
乔楚怡听不下去，推了他一把，常影登时惊醒，道：“前辈只是残魄，也用不着学我任何功夫，那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乔楚怡嗔道：“你也太不诚心了。”
水镜说道：“你二人能至此，也是有缘，我的确只是残存的幽灵，束缚在此，气闷得很，你二人问吧，我有问必答。”
常影暗暗欣喜，道：“前辈可知道如何找那空洞使者么？”
水镜纵然只是残魄之灵，但闻言神情剧变，道：“你二人为何要找他？”
常影道：“他被人利用，开启三界通道，导致天下大乱，再下去恐有山呼海啸，火雨飓风，我需得阻止此人。”
水镜喃喃道：“原来如此。这空洞使者本名为流赫，为异域之魔神，与西王母作战落败，逃入三界之间，唯有其魄残留。他并无身躯，无法现形，故其法力零散不凝，又如何作恶？”
常影道：“世间五龙教受另一魔神指使，利用正邪交错者之脏器，将这位流赫复苏。”
水镜道：“难怪，难怪，先前猎燕也在找寻此魔。”
常影道：“乔蓁蓁...找他何事？”
水镜道：“你知道乔蓁蓁？你可知她真实身份？过往经历？她的故事，若要说起，真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乔楚怡笑道：“前辈定是爱慕这位乔前辈了？”
水镜顿时慌了神，道：“你胡说什么？我不过是一缕残魂而已，如何还爱着她？”
乔楚怡道：“如若不然，又岂会一提起她便如打了鸡血？”
水镜愣了片刻，道：“果然，果然。终究还是瞒不过旁人。”感叹一番，又自顾自道：“仙界阿至尊阿罗汉中，有一位西王母神，她修炼伏羲通天道，能感悟宇宙，感应空间，所探明方圆越广，其功力便也越强。
然而仙界已残缺了大约六分之一，坠入浑浊之气，成为了凡间。正因为此，她的神功无法圆满，故每隔一段时间，便派遣一位小仙娥进入凡尘，周游天下，踏遍河山，通过深切体会，渡过三大刻骨铭心的劫难，令其神识留在世间，这些神识，便是西王母练功的关键所在。而猎燕乔蓁蓁，便是西王母最近遣下的那位仙使。她投胎于河南乔家，这乔家也是武林重要一脉，家大业大的豪族。”
说到此处，他望向乔楚怡，道：“贵夫人是乔蓁蓁亲妹妹的直系后裔，故模样与她有几分相似。”
常影道：“内人可比她漂亮的多。”
水镜道：“非也，非也，各花入眼，各有好处。我倒觉得乔蓁蓁之美，世间无女子能及。”
乔楚怡道：“我万万不及，你二人莫为此争执，还请前辈继续说下去。”
常影忙点头道：“可...既然如此，为何西王母不将事情原委告诉乔蓁蓁？”
水镜道：“知则不可为，不知则可为。唯有对命运懵懵懂懂、浑然无知者，才能完成西王母之托。否则她渡劫之际，明知定会如此，又如何能大彻大悟，练成玄法？”
乔楚怡道：“猎燕前辈也当真可怜。像她这样的人...很多么？”
水镜道：“可遇而不可求，似她这等能通灵天地，窥探寰宇者，数百年难得一遇。因此，西王母下令无论如何不能杀她，非逼得她心甘情愿臣服于母神才行。”
常影又问：“前辈...也是西王母派下凡的人么？”
水镜道：“我本也是母神弟子，奉命下凡协助猎燕。与我一起的，还有一位师弟，他降生于画影宗常氏。阿罗汉令人投胎转世，并不为难，但我俩与乔蓁蓁不同，我灵感不强，无法如她那般对空间了若指掌，故需得用八卦算学弥补。”
他望向幽冥晦暗处，道：“至于那‘空洞使者’流赫，他曾与西王母争锋，乔蓁蓁或许认为，若能获得这流赫之力，便能前往仙界，向西王母复仇。”
常影道：“她想杀了流赫，夺其功力？可流赫毕竟....”
水镜道：“流赫本性残暴，鲁莽无智，她认为可以智取，且这流赫开启空洞，消耗极大，故有可趁之机，只要找到其所在，细细图谋，并非无望。”
常影又问：“这流赫在何处？如何能找到他？”
水镜答道：“此物既然为五龙教复苏，则唯有五龙教知其所在。若要找寻五龙教总坛，可去殷雷山，这殷雷山脉绵延三百里有余，位于仙凡两界相交之处，由于莫名原因，此刻已然损毁，成了一处平原。由此往西南行一千零六十三里，便到了夜郎之地，找人打听殷雷，既知其所在。”
常影道：“得前辈解释倄，真是令人豁然开朗，如此事情前因后果，皆已清晰明了。”可一时心下迟疑，暗忖：“乔蓁蓁自然也知道那地方，冤家路窄，不知是否会在那儿遇上她？”
乔楚怡深吸一口气，道：“听闻前辈此处有令人怀胎的丹药，能否赐予晚辈？”
水镜旋即笑道：“令乔家女子怀胎，是我水镜毕生使命也。姑娘，此事包在我水镜身上！”
常影一听，不禁道：“前辈竟有此宏愿？当真令人不敢恭维。”转念一想，怒道：“不对，你这是在调戏我老婆！”说罢提剑起身，目露凶光，似要与水镜拼命。
水镜摆手道：“不，不，只是我昔日爱乔蓁蓁太深，确想与她孕育子嗣，故调制了丹药一枚，以求若得她青睐，可一击即中。可这丹药现在也是无用，便赐予你二人吧。”
乔楚怡接过丹药，心下窃喜，向常影瞧了一眼，目光隐有期许之意。常影如临大敌，神经紧绷，心道：“今夜若无其余波折，只怕与夫人将有一场鏖战。”
常影正斟酌词句，以求这残魄传功，不料水镜说道：“我已力竭，便不挽留两位了。”常影大急，道：“稍等....”水镜残影晃了晃，登时消散无踪，只留下一条淡蓝色的光线，指向东北角。
乔楚怡道：“从景门入，由开门出，则为吉兆，如此猎燕便找不到咱们。”于是两人遁入影界，又行了一个时辰，从山洞走出，发现离江陵城不过数里之遥。
两人松了口气，便先去探望刘裕之妻臧爱亲，送上衣食，她与丈夫分离，甚是担心。两人安慰了她一番，才令她心绪好转，她道：“养父朋友不少，即使相公不在，照顾我绰绰有余。”
常影心想：“玄觉僧绝不会告诉桓玄天子气运归属，他当不会忌惮刘兄弟。”但仍道：“桓玄野心勃勃，嫉贤妒能，若他对弟妹不敬，你告诉我一声，我替你收拾他。”臧爱亲欣慰一笑，道：“如此多谢大哥了。”
当即两人离了刘府，回到家宅，乔楚怡沐浴更衣，焚香拜佛，才服下那水镜送子丹，此后两人入房，恩爱一夜，无需多言。
次日一早，常影忽然察觉屋外有人，大吃一惊，又见乔楚怡不在身边，惊怒之下，飞身出屋，却见乔楚怡兀自昏睡，身子斜靠在乔蓁蓁身上。而乔蓁蓁轻抚着乔楚怡秀发，神色间空荡荡的，似乎人生已了无生趣。在她身后，班苍仍傻愣愣地站着。
常影心想：“我太过大意了！她已将伏羲通天道练得炉火纯青，如何会不知我二人住处？”颤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放...放开她！”
乔蓁蓁按着乔楚怡的腹部，道：“你昨夜好勇猛，看得我都反胃了。”
常影道：“你在外头看着？”
乔蓁蓁闭上眼，似努力驱散所见的画面，道：“我做大的，她做小的，昔日江东有大小二乔，我和她何尝不能？”
常影无言以对，正思索对策，乔蓁蓁却凄然道：“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我无法想象你这张乏善可陈的脸，趴在我身上，进入我...体内的景象，不成！你与他半点不像！你...你和他差得实在太远！”
常影道：“那为何还缠着本座二人不放？本座夫妇二人作为与前辈无关！前辈窥人私密，难道不觉得羞耻么？”
但乔蓁蓁大声道：“这是你欠我的！”她指着胸口，道：“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用什么还？”
常影道：“你待怎样？莫伤害我妻子！”
乔蓁蓁注视常影，泪眼朦胧中，依稀所见，确是丈夫那丰神俊朗的模样，可她明白他不是，他已转世成了不同的人。他不如夫君英俊，他武功也不及丈夫厉害，这些...或许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深爱着另外一个女人，他的心里并没有自己。
她闭上眼，脑中全是他与乔楚怡相拥而眠的景象，在那一刻，他的形象破灭了，那矢志不渝、深情不二的夫君成了个渣男败类，她有生以来头一次体会到了嫉妒欲狂的感觉。
是啊，很可能她说的是气话，很可能她不在乎他容貌是不是俊，武功是不是高，她在乎的是他晚上抱着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女人。她被隔绝得太久，她已经不懂自己的心了。
她该杀了这女人么？不，不能。这会让他恨自己，从而再也不愿，不能亲自己，抱自己，与自己甜蜜亲热了。她非但不能杀这女人，还得好好照顾他，委曲求全，温良恭俭，以期他体会到自己的好，以期他重新爱上自己。
可爱上另一个人容易么？她记忆中的夫君，是个痴情男子，心中容不下第二个女人，他绝不会将自己的爱分给另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死了，也不能动摇他的心意。
.....
除非，他想起自己是谁，想起上一世的经历，这能唤醒他深藏心底的爱。
要如何办到这一点呢？
她冷冷说道：“要我放了她，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常影心想：“眼下得讨好她，不能与她强硬。”遂微笑道：“前辈要我答应什么？晚辈必竭尽全力，精忠报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乔蓁蓁道：“我要你成为五龙教的总圣教主。”
常影大吃一惊，道：“这...这...如何能办到？”
乔蓁蓁道：“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坑蒙拐骗也好，拼命练功也罢，出卖灵魂也行，出卖肉身也无不可，总而言之，我限你一个月内，将五龙教圣总教主的信物拿来给我瞧。”
常影道：“那圣物在哪儿？究竟是何模样？”
乔蓁蓁道：“你可以去殷雷山碰碰运气。”稍稍犹豫，又道：“如果你找得到殷雷山的话。”
两人曾在殷雷山度过无比幸福的二十年，若他能找到殷雷山，很可能...很可能会变回原来的夫君。
常影心想：“这可当真巧了，我不正要去殷雷山么？”当即说道：“好，我答应前辈了！只是我这人不会照顾自己的衣食起居，若无妻子，寸步难行，还请前辈....”
乔蓁蓁道：“自己解决！我不会放了她！但你放心，在这一个月内，我非但不会伤她一根汗毛，还会如亲女儿...不，亲姐妹般照顾她。”
常影忧心忡忡，却无可奈何，唯有说道：“前辈一言九鼎，一诺千金，我信得过前辈。”
乔蓁蓁心想：“我不能陪着他，他得自行摸索一切，正如当年那老贼婆摆弄我一样，我得让他靠自己一步步重新想起，重新爱上我，重新成为我的丈夫。”心意已决，道：“就这样吧！”说罢拉着乔楚怡的手，迈步欲行。
常影道：“前辈，这班苍不可信，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乔蓁蓁得他关心，心下窃喜，但仍傲然道：“我返回时，他想用乱世浮鱼控制我，嘿嘿，反倒被我制住了心神。此人身份可不简单，他是当今武林盟主，嘿嘿，武林一代不如一代，连这等货色也能出头？安心吧，我要利用此人，报复那些曾加害于我的武林正道！不出几日，你便能知道结果。”忽然间，她步入空中出现的一道门，与乔楚怡、班苍一齐消失了。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