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真相如何
风雪未掩埋宝藏,却覆盖了地面。柳莹踩着地上的雪,靴子陷入其中,寒气透过靴底朝上传。
血莲花令她真气运转,柳莹并未感到不适。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担心,记忆中,那黑暗中的老者,忽隐忽现,红眼暗中窥探。
她再未见到自己的母亲。
她听见卜典喊道:“小蝶!小奴!”
风雪中,出现了他们模糊的影子,纤细的小蝶,矮小的小奴,在这泪雨冢的深谷,他们也该出现了。
她们已完全堕落,紫色的文字如烙印在身上,眼眸如猫眼的轮廓,戒备而野蛮。小蝶双手按在小奴肩上,低着头,表情关切爱慕。
卜典:“董沙呢?”
小蝶:“董沙?我不认识什么董沙。”她弯下腰,亲了亲小奴,说:“我只认识我的厄尔。”
柳莹心中一凛:“厄尔?”
小蝶嗔道:“是啊,他的样子或许与原先不一样,可他仍是我的厄尔。”
卜典叫道:“你莫非以为自己是....碧兰女王?”
小蝶抬起头,微笑道:“啊,以活人之躯,闻着这世间的气味,感受这寒冷的山风,还有厄尔身子上的温度,活着真好,能活着实是美梦一场!”
小奴轻抚小蝶的手,道:“那些乱臣贼子,不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却捏造谎言,伪造证据,暗中阴谋加害我们,使得我们被逼入了绝境。可他们想不到,泪雨融化了我们的血肉,却将我们的灵魂留在这山谷,我们等待有缘人的身躯已经很久很久了,今朝,终于如愿以偿。”
柳莹对婴尘绝、卜典低声道:“魔音让那金龙、黑龙二教渴望山谷中的宝物,酿造战争,令魔音降于小蝶、小奴,才能找到泪雨冢的通路。这魔音看来便是小蝶、小奴的阴魂,渴望着占血肉之躯,重临人世。”
卜典急问:“他们还有救吗?”
柳莹心中涌出悲哀之情:“没救了,这是夺尸魂,到此地步,他们原先的魂恐怕已经散尽,从未有人从深度入魔中恢复。”
魔音种类非少,可她并未见过真正的夺尸魂,只是读过祖先遗留的书,祖宗说:“魔音夺尸,借尸还魂,此鬼饥饿难耐,原主魂魄定已遭噬,此无可救矣,故定需杀之,以术躯此鬼,方得解脱。”
卜典摇晃数下,放声哀嚎,泪水滚滚,心防终于崩溃,喊道:“师妹!孩子!我对不起你们!”
柳莹:“唯一能做的,是将他们杀了,超度亡灵。”
卜典大怒,双手举起宝剑,刺入雪中,洞穿地表,喝道:“老天爷,地藏王!你们为何不管好这世道?任由妖魔害人!”
这时,柳莹望向婴尘绝,却见他眼神惊怒而混乱,眼睛只盯着小蝶,身子如岩石般纹丝不动。
婴尘绝,杀人如麻,心如寒冰的婴尘绝,他何曾有过如此动摇的时候?
柳莹心想:“莫非他很在乎小蝶姑娘?”
婴尘绝问:“当真无救?”
柳莹:“无救,而且夺尸魂并非尸体原主,这尸体会不断腐坏,除非他们一直吃人血肉。他们不再是人,而是妖了。”
婴尘绝陡然一剑刺去,剑气呼啸,从小蝶耳畔擦过,断了她一侧的几根头发,那夺尸魂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似乎不在乎这具躯体下场怎样。
柳莹暗忖:“婴尘绝居然控制不住自己,他在泄恨!”
卜典的身子似有千斤重,可他终于站起身,他咬牙道:“血债血偿!董沙呢?”
小蝶蓦然放声大笑,说:“血债血偿?这话唯有我才能说!愚昧的世人,卑鄙的国民,误解了我和厄尔的良苦用心,曲解我二人的种种举措!害我二人死的惨不忍睹,魂魄也被这下方的魔头折磨至今!”
卜典如蛮牛般低吼一声,正欲上前拼命,婴尘绝横剑在前,沉声道:“让她说完。”
柳莹问:“莫非其中更有隐情?”
小蝶说:“我和厄尔绝非恶人!我碧兰女王一直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君主!当年,我借助祖先遗法,击败了汉人大军,俘虏了厄尔,见他神色有异,不畏死亡,所以单独审问他。一问才知,他是中原的一位司巫,远道而来,是为了帮助我们,消解一场大危难!”
柳莹:“司巫?那是古代司职巫术仪式的大官。”
小奴道:“不错,你知道的很清楚。”
小蝶继续说道:“我听了厄尔所言,再结合近年来山中的种种险恶迹象,意识到他所言非假。我们多尼国的祖先曾说,这山下埋藏着一个神秘无比的大洞窟,一直通往幽冥世界、阴曹地府,我们多尼国最重要的仪式,即为祭祀先祖,召唤亡灵,封印那洞窟。
当年,山中出现了复生的死者,荒僻之地,异兽出没频繁。我意识到那洞窟确实有开启的可能,即使我们对祖先的仪式再如何看重,可那个洞窟的封印,恐怕还是松动了,若不处置,必成心腹大患。
但这毕竟关乎一国气运,关乎数万百姓,不得不慎重,更不可泄露消息导致人心惶惶。于是,我带上厄尔,两人亲自爬下祖宗祭祀的大洞,前往查看真相。一看之下,果然如他所料,洞窟中邪气喷涌,恶念迭出,祖先贴上的封印、镇守的宝石,也因为年前山中的一场地震破损。我感到邪念包围了我们,若非祖先法术庇佑,恐怕我与厄尔立时便被‘魔’所杀。
我们九死一生地逃出了洞窟,我感激厄尔提醒我此事,还他自由,并与他商议办法。
我认为既然祖先的封印松动了,只要重新修补就好。然而,下方邪气非常人所能承受,寻常工匠下去,立时沦为魔的粮食,封印工程浩大,我又不会木工石匠的活,靠我和厄尔,哪怕耗费二十年也决不能完工。
而且,祖先封印之法已然失传,想要重现这神奇法术,难如登天。
厄尔则说:他身为司巫,精通中原驱魔除妖的阵法,可以依照喜马拉雅的风水,环绕我们国家,建造一个‘冰山水月纯阳大阵’,这个大阵用的是汉人的技艺,汉人的材料,汉人的技法,由外而内,间接地克制下方的魔。虽然工程浩大,可毕竟能够施行,却危险极小。
即使到此地步,我仍然将信将疑,生怕厄尔除了降魔之外,另有所图。于是,我让他教我汉人的风水之术,若我能学会,便可知其中真伪。厄尔毫不藏私,全无保留地教导我,我为他言语学识所折服,也尽心尽力地学,久而久之,我渐渐对他生出情愫,他也显露出对我的爱意。我本是呼风唤雨、一呼百应的一国之君,既有所爱,何必隐藏?当即向他提出婚姻之意,他纠结一时,还是答应了。
从那时起,我对他再无怀疑,他也全心全意为多尼国着想,我们废寝忘食,不遗余力地开始建造‘冰山水月纯阳阵’。”
柳莹问:“你建造汉人楼宇,买汉人服饰,吃汉人食物,学汉人习俗,全是为了...此阵?”
小蝶笑道:“那也未必,在建工过程中,我迷恋上了汉人的一切,风俗习惯文化饮食,反正工程本就耗费财力,汉人的商贾见了这等大买卖,早就乐开了花。那些金银珠宝、书籍衣物,可算是半卖半送,与工程相比,可谓九牛一毛。”
说到此处,小蝶脸色一变,神情哀伤,叹道:“可惜人心叵测,世道险恶。我为了不动摇民心,并未将魔窟之事告知国民,仅有几位心腹大臣得知。而这几位心腹大臣,有的曾是我宠爱的将军,有的是一些权贵的子孙。他们各怀鬼胎,又并未亲眼见过魔窟,只以为我上了厄尔的当,心怀嫉妒,对厄尔恨之入骨,对我也由爱生恨。
我为人严厉,又是威风惯了,加上确实着急,征召百姓建造高塔大厦时,决不允许旁人说个‘不’字!那段时间,百姓辛劳异常,生活艰苦,我是知道的。可我告诉自己,告诉别人,这苦难只会持续一时,祖宗会保佑我们渡过难关,到时候,我们的生活会比以前更好。
这就是当政者的为难之处,若为长远考虑,就必须牺牲眼前百姓的幸福。可百姓哪懂这些?世人大部分都不懂。他们只看着眼前的微小利益,在乎个人的荣辱得失。唯有真正的智者,才能有宽广的胸怀与坚定的毅力,毫不动摇,贯彻始终。我和厄尔都是这样的人,可多尼国其余那些人,他们读的书少,懂得也少,他们不懂这些。
就是这些愚昧的白痴,坏了大事。
就在我们工程即将完工之际,从汉人那儿来了一些人,与我朝中大臣勾结,开始破坏我的苦心,其中一人姓柳,正是此事的罪魁祸首。他提议散布谣言,将我和厄尔说成是妖女和魔鬼的结合,说我们的孩子是魔王转世。这些谣言散播开,沸沸扬扬,令百姓发怒,加上大臣牵头,造起反来。
我和厄尔都有高强的本事,足以压服得了国民,可是,那段时间,我们为了阵法心力交瘁,加上那些姓柳的巫者相助,我们无法抗拒,只能逃到这山谷。
他们残忍地侮辱了我的姐妹,我的宫女,并杀害了她们,他们还用我的孩子威胁我,将他凌迟处死!
我和厄尔明明是为了大家好,但谁能想到,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们想要保护的国民,竟成了残害我们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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