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血花杀掌
两人出了酒家,继续前行,路过一座石桥,石桥又长又大,两侧建有塔楼,但已然荒废。突然间,空中风声大作,只见有两人骑着红白双禽,绕了一小圈,落在两人面前。那两人也不落地,只站在坐骑上,轻蔑地看着常雪鹰。
常雪鹰愕然道:“什么人?”
来者衣着打扮甚是清高华贵,约莫二十多岁外表,左边一人高约七尺,右边一人身长八尺。左边那人笑道:“自然是仙人。”
常抑郁道:“这二人是遁天一重修士,你与双血应付得了。”
常雪鹰轻轻点头,大声道:“原来是仙家,两位仙家又不是山大王,为何拦我的路?”
右边人道:“你小子从阎王关里走了一圈,自个儿却一无所知?”说罢从坐骑身后抛下四人,重重摔在地上。
常雪鹰奇道:“这四位大叔怎么了?”
右边人道:“小白痴,你在酒家露了财,碰上这四个劫道的,他们功夫不差,都是器解境界,若非我二人出手,你这条小命已然没了。”
常雪鹰笑道:“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多谢两位大哥。”
左边人哼了一声,道:“拿来吧。”
常雪鹰问:“拿来什么?”
左边人道:“拿你的金叶子,交于我兄弟二人。这份救命之恩,你难道不想报答,只欲蒙混?”
右边人森然道:“这等忘恩负义的小子,我真有些后悔救他,还不如死了干净。”言下咄咄逼人,竟是以死威胁。
常雪鹰想了想,道:“这些金叶子我倒不怎么稀罕,但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谈钱,多伤感情?不如两位大哥与我相伴而行,一路上的花销由我承担,两位大哥意下如何?”
这二人哈哈大笑,右边人道:“咱们陶乐宗在凡间走动,打尖住店,从来分文不付。”左边人道:“上一回有店家非要收钱,惹恼了我,一把火烧了他的店,再把他女儿卖进了青楼....”
常雪鹰皱了皱眉,道:“真的?”
左边人道:“自然是真的,只是凡间婆娘,丑陋如猪,也没卖几两银子.....”
常雪鹰点点头,将蚩尤刀从背上取下。那二人见状一愣,又嗤笑道:“又来个不知死活的凡人,当真要动手?”右边人道:“师兄,这人我来杀,不劳您动手。”左边人道:“这小子满脸油彩,人不人鬼不鬼的,看得生厌,快些杀了。浪费这半天,何苦来哉?”
此时,树叶飘落,缓慢轻盈,雨后的空气湿润冷冽,甚是新鲜。常雪鹰望着一片树叶落向桥旁积水,水面泛起涟漪,只片刻便已平息。
刹那间,右边那人鼻子挨了一撞,鲜血喷出,溅得到处都是。那人惨叫,摔落坐骑,一屁股坐在水塘里。常雪鹰站在那白禽坐骑上,看着此人,仿佛仍看着落叶。
左边人恼道:“乐煌!你怎么搞的?”
右边那人大怒,翻身而起,手握长棍,一声断喝,飞身打向常雪鹰。常雪鹰感到灵气扰动,化作巨力,将自己罩住。他大刀一竖,刀刃轻推,将敌人力道剖成两半,随后一步前冲,袖袍横扫,正是幽梦仙所传“血花梦妖掌”,这一招如梦似幻,缥缈难测,那乐煌如何能挡,登时只觉鼻梁咔嚓一声折断,鲜血如瀑,又仰天摔了一跤。
左边人见状不妙,屏住声息,从后一掌打向常雪鹰,这一招自是不折不扣的偷袭,且掌力与自然声音相护抵消,竟毫无征兆,悄然而至。但常抑郁挡在常雪鹰身后,只稍一动念,左边人只感四面八方皆是寒光,心下大骇,身子倒翻,连退数步,却不见任何人影,不禁叫喊道:“见了鬼了!”
右边人此时已再度攻上,手中长棍刺扫劈撩,变化多端,伴随巨力大威,当真如狂风骤雨一般。面对这遁天境的力量,常雪鹰以洗尘境应对,而幽梦仙的“血花梦妖掌”实是精妙无俦,细巧至极,它所针对的正是倚仗力大,一味刚猛的功夫,以身法、角度与出招时机与敌人周旋,令敌人昏头昏脑,如在梦中,往往在不知不觉间已落入必败境地。何况常雪鹰对气息的感应本就细致,更将这门掌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数十招内,那乐煌胸口、腹部、双臂、双腿上接连中掌,护体真气已残缺不全。可此人像是被乱花迷了眼,全不知自己处境,只知道一味猛攻,想尽快将常雪鹰打得粉身碎骨。倏然,常雪鹰欺近身,袖袍如轮,边缘如铁,那乐煌浑身上下多处要害受了重创,乐煌愣了愣,惊恐地望着常雪鹰,身子晃了晃,倒在血泊中。
左边那人一瞧,吓得魂飞魄散,骑上红鸟,登时逃上了天。常雪鹰回头一看,童心顿起,冲他喊道:“你逃不了,小爷我会追杀你至天涯海角!”那陶乐宗师兄闻言,飞得更急,逃得更快了些。
常抑郁道:“儿啊,仇怨已经结下,你为何不上前结果此人?”
常雪鹰奇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咱们又没生死大仇,何必出手便分生死?”
常抑郁道:“这陶乐宗能派出两位遁天修士临凡,势力想必非同小可。你已杀了他们其中一人,另一人若回去禀报,可谓后患无穷。”
常雪鹰笑道:“儿啊,你别吓爹,我可没把这乐煌杀了,他.....”稍一查探,不由大叫起来,道:“他....他怎地没气了?”
常抑郁道:“血花梦妖掌,一曲诉离殇。此掌但凡击中身上几处要穴,血毒入侵体内,菩提境以下修士必死。”
常雪鹰冷汗直流,当真如做梦一般,道:“师尊为何....为何没说明白?”
常抑郁道:“幽梦仙子,乃是五龙狱魔,出手无情,她创出的绝学,本就能杀人,又何必言明?”
常雪鹰生性豁达,只稍稍沮丧,心意登和,只说道:“眼下这人死有余辜,但今后迎敌时,我再小心些便罢。”
常抑郁道:“先搜搜此人身上有无秘籍,陶乐宗倒也有些门道。”
常雪鹰笑道:“你这小子,贪多嚼不烂,不如精通一门,这道理最简单不过。”
常抑郁只催促他,常雪鹰稍稍一翻,搜出一布袋,这布袋竟是宝物,其中放下的物件百倍于其容量,且拿在手中丝毫不重。常雪鹰说道:“他要杀我夺财,那我也杀他夺宝,这叫一报还一报。”在宝物中搜索片刻,见一封书信,写道:“......此间两国交锋,能人辈出,势力非小。我陶乐宗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相助北魏,则与刘宋为敌。传闻刘宋精锐北狩军正在矛丘选拔当世高手,故命乐煌、乐光二人前往矛丘,暗中破坏,阻其成事....”读到一半,此信突然焚烧起来,常雪鹰阻止不及,已成书信。
常雪鹰说道:“原来这二人是北魏聘请的高手,要去矛丘捣乱的。”
常抑郁沉吟道:“矛丘,矛丘?这地方不曾听说过,但当是附近大城,若要打听消息,那里最是方便。”
常雪鹰初入江湖,只觉事事新奇,颇想到处瞧瞧,更何况他要报仇、寻亲,件件事需得多问,于是兴冲冲地说道:“就是那儿了!”
常抑郁又教了常雪鹰驯服飞兽之法,这飞兽是天地灵气所化,一旦升入遁天境界,便能从灵气中化作此物,骑之可腾云驾雾。常雪鹰与乐煌的这只白鹰颇有缘分,只试了几回,它便全听使唤。当即载着两人,腾空而行。
路上打听了几回,知道矛丘所在,它本是仙界南槐境一座城市,两界互通时出现在了凡间。
刘裕当年恰好出征返回,路过此城,机缘巧合之下,从地震火山等灾祸中救了城中仙家百姓,城中的各大宗门感念其恩,遂向刘裕宣誓效忠。刘裕称帝之后,对此城极为看重,经过数年建设,它已是南朝边境数一数二的重镇,而且,它还是通往北朝的前线,更是踏入仙界的入口。还听说,刘裕之子,矛丘王刘义隆的封地便是这矛丘。
常抑郁道:“原来如此,我还道我怎地没听说过。”
常雪鹰说道:“抑郁,你这灵体年纪这般小,怎地如老鬼一般什么都知道?”
常抑郁道:“你爹我自然无所不知。”
常雪鹰与他吵闹几句,在矛丘城前数里处下落,步行前往城中,只见城墙外守备森严,审查甚紧,身份不明者一概不得入内。常雪鹰从布袋中翻出陶乐宗的一块令牌,呈给守卫,那守卫核对了许久,这才放行。
此刻,常抑郁感到有人盯上了常雪鹰,但他并未提醒,也不在意。
城中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不少仙界来的修士在街上游逛。到酒肆中打听,掌柜答道:“矛丘王欲效仿其父当年功绩,对北朝用兵,正扩充北狩军队,若能入选者,待遇极为优厚。”
常雪鹰本毫无头绪,听到此处,顿时有了主意:“连陶乐宗的都知道来看这场大比武,没准姑姑、师尊、爹爹他们也会到场。到时,我一施展本门武功,他们立刻便能认出我了。抑郁,你觉得这主意怎样?”
常抑郁道:“反正别无他法,不妨一试。”
那比试定在明日早晨,全城客栈皆人满为患。常雪鹰本想花重金令旁人转让,却无人愿意。正想着去睡大街,忽然间,背后有人一拍,道:“随我走!”
常雪鹰一见此人,并不认识,心想:“莫非是拐小孩的人贩子?”
常抑郁笑道:“你这张大花脸,谁愿意拐你?此人功力不弱,定有正事。”
那人带雪鹰来到另一间安眠客栈,上了楼,开了一间上房。常雪鹰顿感紧张:“我听姑姑说世上有所谓的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莫非这老混账动这歪心思?”
来者一张歪脸,双目直勾勾看着常雪鹰,常雪鹰冷汗直流,正想拒绝,此人却道:“陶乐宗的,怎地派来这么个小娃娃?”
常雪鹰心中一动:“莫非此人也是北魏细作?”说道:“我十四岁臻洗尘境界,是本门第一天才,最是可靠。”
那人将信将疑,又将常雪鹰打量了一番,道:“听说派了两人,怎地就你一个?”
常雪鹰说道:“我乐光师兄行事谨慎,与我分头行动,以免惹人怀疑。”
那人脸色登和,道:“原来竟是‘光若雾影’乐光仙家来了,我还在想区区一洗尘境界的小子,乳臭未干,如何信赖?”此人本也是北魏中一位精明人物,但无论如何想不到陶乐宗的大高手竟已死于小儿之手,盘问三言两语,便已全数相信,再无怀疑。
常雪鹰心想:“此人似乎与陶乐宗的人不熟,我索性多问他些,探探他想做什么。”却见常抑郁摆摆手,遂不再多言,道:“我要休息了,咱们明天见。”
那人道:“我叫高长发,这不是我的本名,也不是我在此地称谓,但你可这样称呼我。明日比武时,需得小心在意,但凡遇见露出臂膀,臂膀处有黑绑带,且头上再缠赤、橙、蓝三色布之一的,便是咱们的人,你听咱们安排,或认输,或取胜,不可擅自决定。”说罢将黑绑带与一橙色布交给常雪鹰,又道:“小娃娃嘴可得严些,若走漏风声,便宰了你,哪管你是什么天才。”
常雪鹰心想:“就冲你这句话,你前脚刚走,我立即去告发你小子。”
高长发走后,常抑郁道:“他们必有重大图谋,我猜很可能想混入北狩军,刺杀刘义隆。”
常雪鹰吓了一跳,愕然道:“怎地出手...?”
常抑郁道:“两国打仗,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他见常雪鹰不停往窗外眺望,虽非害怕,但显然心中不安。他心想:“这小子毕竟年幼,远不如他爹。我这缕神识成形比他还晚,可比他沉稳多了。”遂拍了拍那黑绑带、缠头布,道:“这两件事物可偷听你说话,现在开始,咱俩用传音入密交谈。”
常雪鹰惊讶地眨眨眼,点了点头。常抑郁道:“现在咱们有两条路走,第一条路,是立即开溜,因为今天那真正的乐光必会进城,咱们的事便会败露,高长发便会派人刺杀咱们;第二条路,是继续扮作乐煌,眼下立即去城外,找到那乐光,要么将他逐走,要么将他打晕,或者干脆杀了,以免此人告密。”
常雪鹰毫不犹豫地答道:“选二!我倒要瞧瞧北魏这群家伙想做什么。只是若乐光来不了,那总得有人扮作乐光。”
常抑郁微笑道:“你莫要忘了,你爹我并非鬼魂,我这灵体可以由虚化实,若只是一个时辰,倒也并不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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