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远古恶兆
众圣听此人出言不逊，却一时默然。盖因十圣对一众真神候选向来倚重，等闲不愿争吵。那真神候选名叫芣苢，虽与其余真神候选境界相差仿佛，可又将几门上古功法练到极致，且素来胆大勇猛，故被推举为众候选者的首领。此时他出言反对常抑，倒也引起其余真神候选的声援。有人道：“芣苢兄与咱们共同出生入死，向来忠肝义胆，受人尊敬。诸位圣君，还请三思。”另有人冷笑道：“这位玄武影神是否真是玄武境界，又是否对我十圣宫确然忠诚，皆未受验证，岂可草率决断？”寒裳双手叉腰，道：“我亲眼所见，还有那九幽殿的伪神明烛作证，哪轮得到你们说风凉话？”芣苢见了寒裳，叹了口气，道：“你怎地也替他说话？寒裳妹子，我曾多次救你性命，也曾亲密无限、情同夫妇，你都忘了么？”寒裳怒道：“少来了！那次是我一时糊涂，再说了，上一具躯壳的事儿，现在我换了躯壳，早就忘了！”常抑道：“莫要争吵，莫要争吵，我也不是非当这悬武影神不可，但十圣宫全部功法....”话音未落，那火圣大声道：“芣苢！前往归墟而死的六位真神，盖因你临阵退缩导致，我还未找你算账呢！”此言一出，非但芣苢变了脸色，常抑更是心头一震，想起此行目的,不正是为了归墟么?他道：“究竟怎么回事？本座愿闻其详。”火圣道：“咱们九幽之中，有一名叫召南部洲的大陆，而大陆上有一古地，唤作亡糜，亡糜之内有一亡糜城，是我十圣宫中一大宗门的所在地。一个月前，这亡糜宗门忽然断了声息，杳无音讯，整座亡糜城也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了。咱们怀疑此事定与九幽殿有关。芣苢便挑选六位真神，前去调查，可便一去不返。”芣苢面有愧色，但仍道：“那不是我的错！那等情形，谁人能料？”火圣道：“事发之后，我等请你去往支援，可你，哼哼，大名鼎鼎，一身是胆的芣苢，却不断推脱，反复拖延，死也不肯去那儿！原先那六个孩子或能有救，现在只怕已然凉透了！”常抑道：“等等，为何说那亡糜城是归墟？”火圣望向荒圣，大荒圣君于是说道：“影老弟，是我在本宗门的万古书库中翻找关于亡糜记载，竟发现一条线索，推断出亡糜城很可能便是太古时古神居住的须弥神宫所在。”又指向芣苢，道：“这件事我先告诉了芣苢，可能他是因此受了惊吓，不愿前往。”芣苢道：“不是我不愿意去，咱就是说，咱能不能再慎重一些，多少弄清楚些情形？那地方定然是九幽殿的陷阱。”常抑道：“太好了，本座愿往！谁也别拦着我，谁给我画幅地图？”众人面露迟疑，似乎难以决断。荒圣道：“老弟老弟，莫要着急。我问了几个月前去过亡糜城的商贩，得到消息称，在亡糜城离奇消失前，确实见到九幽殿的人鬼鬼祟祟，往来于城外的邙山中。”常抑道：“荒圣大人神机妙算，明察秋毫，究竟有何推断？”荒圣道：“我猜测，是九幽殿发现了亡糜城附近的须弥遗迹，启动...不，甚至控制了其中的秘法，才能将数百万人的亡糜大城瞬间毁灭。”突然间，远处有一人喊道：“不，诸位大人，九幽殿也因此损失惨重。”众人一看，正是九幽殿制造的伪神明烛被押上了殿，此人被换了一身苦弱的躯壳，但似乎并未遭受酷刑。火圣大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明烛道：“那是九幽殿得到消息，说你们十圣宫发现了须弥古迹，想用其中奥秘制造伪神....”他一旁的士兵踢了他一脚，喝道：“是真神！”明烛怏怏道：“是，是真神....所以，万不能令你们成功。可一共派去三十余人，却无一个返回。这三十人中，有一位是玄武浊体境的至尊，五位是与我一样的....伪神，其余人要么是精通秘法的法师，要么是学识渊博的耆宿，另外是擅长掘墓的盗墓贼，以此阵仗，足以应付任何突然情形，可谁料....”众人听他说得真切，更是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常抑道：“若是如此，倒真值得走上一遭。诸位不必惊惶，我常影一人前往足矣。”.....通过一扇裂隙门，瞬间来到九幽中的召南部洲，再前往消失的亡糜城。常抑环顾周围，见浩浩荡荡共有二百余者同行。十人是真神候选，三十人是五位圣君与其随从，其余人也皆是十圣宫从九幽各大陆紧急召集的高手。常抑本对他们说并无必要，可十圣宫倒似乎是重情重义，又或者不愿他这从天而降的玄武真神死得不明不白，遂如此大张旗鼓，精英尽出。寒裳对常抑道：“影神，知道你武功远胜于我，可若明烛所言非虚，敌人不仅仅有九幽殿，更有归墟中神秘法术，绝不可掉以轻心。”常抑微笑道：“是是是，但此境险恶，不可轻忽，诸位还请切记，这过程中无论发现什么功法秘籍，都得经我过目审核，以免另有危害，此节最为要紧，万勿违背。”众人在离亡糜城百里外的燃灯城降落，此城不属于九幽殿，也不属于十圣宫，在两股势力之间形成微妙的平衡。众人仍在空中时，便发现异样，只见远处空中云层宛如火烧，黑烟滚滚，其兆大凶，真仿佛末日般的景象。荒圣神情凝重，说道：“看样子，倒像是魔神肆虐。”常抑愕然道：“魔神？”荒圣道：“魔神为九幽之地的劫难，就像是凡间的洪水、地震一般。但魔神自有其意志，并不是漫无目的，随意破坏一通。九幽之民往往通过仪式、祭祀、膜拜，平息魔神怒火。若有某地被魔神摧毁，往往是因他们做了忤逆魔神之举。”火圣皱眉道：“这么说，亡糜城之所以灭亡，可能是惹恼了须弥之下的魔神？”荒圣道：“能一举杀死数百万人，令无一存活，无一报信，这只怕是九大魔神的手笔。”火圣道：“然而自从九幽与下界打通了通道，魔神不喜仙凡灵气，已躲到九幽之外......”说话间，众人降落入城。这燃灯城居民，此时也已发现那可怖的火云，正人心惶惶，谣言纷纷，见到十圣宫这等阵仗，更生惊惧之情。常抑听屋中有人说道：“十圣宫的人怎么也来了？难道要与九幽殿打仗？”“可不是吗？据说，亡糜城的人就因为双方斗争，全都死了！”另有人在酒肆中说：“这世道愈发险恶！听说轮卷之野，有一剑之魔神发威，将那边万座山石全数整整齐齐切成三段，只要风一吹，立时倒下，过往商队就此被埋，几乎全军覆没....”“全军覆没？此事你是听谁说的？”“那商队中有一凡人少年，骑着从凡间带上来的马，路过咱们这儿，说起了这段故事。”常抑正自留神，突然，前方出现大队人马。十圣宫众顿时紧张起来，火圣道：“手别离开兵刃，是九幽殿！”对面确是九幽殿众，人数众多，约有千余，其中也有伪神、长老等一众强者，阵容远比十圣宫盛大。常抑面露冷笑，问荒圣：“可要我去与他们说说理，动动手？”荒圣摇头道：“我来交涉，你只管威吓他们！”旋即运功升空，高声道：“九幽殿诸位，我乃十圣宫锡爵宗主、大荒圣君，请与贵殿长老交谈！”常抑身形一晃，位于荒圣身侧。九幽殿中也飞出一人，此人一袭白发，面如冠玉，道：“荒圣，许久不见了。”荒圣道：“原来是九幽殿溪麟长老到了。”那溪麟笑道：“不仅是我，还有其余四位长老，奥华九重真神十五位，其余精英高手一千。”荒圣指着常抑道：“我来替你引荐，这位影神是我等真神统领，身在玄武浊体境界，先前在青松楼，侥幸胜了贵盟的道元神尊。”溪麟眉间红光一闪，出现一只怒眼，向常抑一扫，哼哼一笑，稍往后退了数尺，道：“我说为何道元去而不返，原来已遭不幸。”荒圣道：“我等此行只想查清楚，为何我亡糜城忽然灭亡。听闻此事与你九幽殿有关。”溪麟大声道：“亡糜城变故，不是尔等利用归墟隐秘，擅自创造伪神，引得魔神震怒，降下灾祸的么？我九幽殿派来救援的几位真神，也全都再无踪影！”荒圣皱眉道：“你怎知那里是归墟？这秘密连咱们也才发现没几天。”常抑心下疑惑：“若双方都不曾说谎，那这青松楼、芄兰池、亡糜城、归墟等一系列事端，倒像是有人故意挑起双方争斗。”他正想对荒圣说，但忽然间，大地隆隆震动。荒圣、溪麟同时喝道：“尔等意欲何为？”此时，人们惊呼，常抑见城外天上那浓烟般的乌云中，隐隐有飞马般的形影飞向燃灯城。”那飞马落在城中，只见它的脑袋已成枯骨，但那形状轮廓却是人形。它的身躯肌肉呈死去多时的紫色，但偶然间会抽动一下，现出一道苍白光芒，流遍全身，转眼复原。它的黑色鬃毛随风飘扬，令人联想起死去的冤魂，伸手索命。城中居民离它稍近，不明缘由，故躲得远远的。但这人头颅骨马扬蹄一动，脑袋往下一点，登时将那居民的头吃了。众居民骇人，纷纷化作灵体逃窜，可那颅骨马快如神风，向前疾冲，张开嘴，将众灵体一齐吞入腹中。常抑立时下令道：“十圣宫真神，保护城中百姓！”芣苢心想：“正好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当即飞身上前，一招天姥神拳，空中出现无数拳头，各个儿十丈大小，向那颅骨马打下，当真如天崩地裂一般。那颅骨马察觉敌袭，扬蹄飞奔，鬃毛飘扬，霎时将神拳躲开。芣苢喝道：“看你躲到哪儿去！”不停出手，拳头如山崩落石，无休无止，但那颅骨马跑得太快，那拳头根本打它不着。芣苢正颜面无光，又怕伤了无辜民众，心想：“这畜生！看我离它近了，一拳打杀了它。”突然间，那颅骨马转向，一眨眼的功夫，已离芣苢不过数丈。芣苢大喜过望，离贯双拳，正欲将其击毙，但颅骨马一声嘶鸣，芣苢只感灵体与躯壳断了联系，浑身上下瞬间长出无数黑刺，他“啊”地惨叫，再无反抗之力，躯壳宛如泥潭，困住他的灵体，那颅骨马张嘴向他脑袋咬下。就在此际，常抑手持雷芒，一剑劈落，正中颅骨马脖子，那颅骨马退缩几步，向常抑嘶吼，常抑感到体内异常真气乱作一团，心中一凛，当即运残鹤残经将其稳住，心想：“这怪物之强，宛若玄武浊体！但更能操纵异常真气，是此地所有仙神的克星！”颅骨马见鸣叫对常抑无效，忽然变化，见它那鬃毛疯长，竟成了一狮子脑袋，如此出现双首，形貌更是骇人，那狮子再向常抑吼叫，常抑只感体内灵体剧变，背后、腋下、肩膀、胯部又疼又痒，似有器官长出，他想：“这狮吼会同化我！令我成为他一般的怪物！”他用灵魂掌控全身，并未变化，手中剑芒闪烁数次，将那颅骨马斩成两截。众人见常抑终于杀了这怪物，皆欢呼一声。常抑却想：“古怪，为何它...体内并无异常灵气释放？”却见那颅骨马一分为二，一者为马，一者为狮子，那马为骨首肉人身，狮子为肉首骨人身，变得更为可怖。两者低吼三次，骤然向常抑猛攻，攻势凶猛至极，强烈无伦，配合无间，当真如一万只狮子，一万只烈马在追杀他一般。常抑与它周旋，斗了百招，陡然寻其破绽，雷芒旋转，斩中它百剑，雷芒将其解离，其骨肉粉碎，飞向四方。常抑见状，深吸一口气，将其吸收，此战就此告终。无论是十圣宫、还是九幽殿，见常抑施展这等神功绝技，无不喝彩叫好。但九幽殿的喝彩声中，仍不免夹杂着忌惮、嫉恨之意。正在欢庆时，常抑望向乌云，眸中现出恐慌。他见到泱泱天马形影，在云中现身，数目无穷无尽，眸中闪着红光，像是远古的诅咒，即将在这世上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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