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生死存亡
乔楚怡暗暗心惊,知这看似生机勃勃、繁荣喜乐的夜市之下,实则诡异险恶,比之想象中复杂得多。
她走近常影,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夫君,你听见了么?”“娘子,你听见了么?”说罢,两人相视一笑。乔楚怡问:“他们说虚空破碎,灵气涌入,要寻开门之处,那又是哪儿?”
常影道:“你吸一口气,令内力运转周天,能感受到什么?”
乔楚怡依言施为,登时察觉一股截然不同的真气涌入体内,令内力流转更为顺畅,她道:“这儿的空气异常,能增长人的功力么?”
常影道:“仙界灵气正涌入凡间,凡间浊气也涌入仙界,此刻变化尚不大,但有天赋者已能感受到差别,照此趋势,再过数百近千年,仙界与凡间将形成新的平衡。”
乔楚怡道:“所以...这儿会有这么许多妖魔!”
常影道:“据我所知,在仙界,妖魔被修仙者压得喘不过气,难以出头,多有逃至凡间者。现在若真存在这么一扇门,则来者更多,因为对仙界修士而言,凡间污浊不堪,臭不可闻,轻易不愿来往,但妖魔却不在乎,因为凡间灵气充沛了,且无斩妖除魔之士压制,他们觉得自己能更逍遥自在,作威作福。”
乔楚怡道:“若真是如此,其灾祸之重,只怕远胜魔教,强大如秦恐怕也难幸免。”环顾四周,轻声念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
街边有一酒楼,共分两层,在二楼上有女子正弹奏琵琶,吹响箫笙,灯光微弱,楼层幽暗,乐声缥缈,倒也动听。
忽然间,一群笑容阴森的人走上楼,瞧见这群女子,忽而一阵嬉笑怒骂,有一人道:“一贯被人类欺压,现在遇上这些毫无灵气的凡人,倒要好好尝尝滋味儿。”
原来这群恶徒竟是妖怪,那妖说罢上前扯住那一女子,女子尖叫道:“大爷,我们卖艺不卖身!”
群妖笑道:“谁要买你?咱们是抢你。”奸笑声中,群妖一拥而上,将众乐女一齐抱住,众女子骇然哭泣,大声求救,可街上太吵,加上多有妖邪,竟无人理会。
刘裕恰好路过,听见呼喊,飞身上楼,使出北钟神功,数招将众妖魔击退,护住众女子,喝道:“卑鄙无耻之徒!胆敢这等奸恶!”
众妖互使眼色,眼中闪着恶毒的目光,道:“这凡人小子武功倒不差!”“敢坏咱们的好事,嘿嘿,却不知自己死到临头!”
一蛙妖蓦然一张口,舌头激射而出,缠住刘裕的腰,刘裕大吃一惊,只觉敌人力气巨大,且这舌头粘稠坚韧,他身边未带兵刃器,无法挣脱。那蛙妖舌头一缩,将刘裕往它口中卷去!
千钧一发之际,刘裕运北极太玄掌,拍中舌头,将舌头冻住,旋即运足真气,砰地一声,舌头断裂,那蛙妖痛得哇哇大叫,刘裕再一掌打中它脑袋,蛙妖承受不住,化作原形,竟是五尺大的蟾蜍。
众妖叫道:“宰这小子来吃!”咆哮着一拥而上,刘裕生平见惯怪事,此时虽惊不乱,双手连振,将所有桌子推向众妖,令众妖手忙脚乱,一时竟被压制。刘裕对众女子喊道:“还不快逃!”众女子本吓得神魂不宁,但刘裕声如洪钟,登时令她们清醒过来,纷纷跑向楼下。
此时,一蛇妖使出百蛇大法,袖袍中飞出百蛇,一齐咬向刘裕。另有一蜘蛛精口中吐出蛛丝,霎时成网,封住刘裕后路。刘裕受前后夹攻,且敌人妖法怪异,一时间局面危险至极。
刘裕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北钟神功中一门冰剑玄指、一门火凤神掌,当即左手凝冰成剑,画道圆弧,将群蛇斩杀。再回身出掌力,一道大火将蛛网烧毁,那蜘蛛精被火焰烧中,哇哇惨叫,就地翻滚。
他心下稍稍松懈,脚跟尚未着地,却见一犀牛精鼻尖长角一顶,刘裕胸口剧痛,被顶上了天,口吐鲜血,但神智未失,他抓住吊灯,稍稍一转,挡在楼梯前,防止群妖去追那些女子。群妖见他如此了得,各个儿脸色阴沉,笑容残忍,步步紧逼。
那犀牛精道:“此人功力似在洗尘除三垢境,幸好不太会运用。”
蛇精道:“凡间竟有这等人物?看来咱们是太小瞧此处了。”
刘裕深吸一口气,欲向常影呼救,却听靠窗口一红衣人笑道:“老兄打得很是精彩,佩服佩服。”顿了顿,森然道:“只是这一群杂碎,扰了老子听曲的兴致,真是该死!”
先前,刘裕已留意到这楼上窗边仍有两个客人,一人穿白衣,坐在西首,一人穿红衣,坐在东边。他与群妖斗法,场面奇异惊险,换做凡人早吓得瑟瑟发抖,夺路而逃,但此二者却浑若无事,镇定自若,不知是何来历。此刻,听这红衣人声音甚是粗豪,却另有一股年轻气盛,斗志昂扬之意,倒也佩服他的胆识,道:“他们确实该死,可我却打不过他们。”
那红衣人对西边白衣人道:“这位老哥,是你出手,还是我出手呢?”
白衣人道:“你出手便足够。”声音冰冷,语气漠然。
红衣人笑道:“那我杀一半,你杀另一半,咱们比比谁杀得快,老子很久没杀过人了,这一回吃亏点,就这么比划比划如何?”
白衣人道:“悉听尊便。”
刘裕闻言,心生敬畏之意——只觉这红衣人的声音如同狂放勇猛的生命,生命极度顽强嚣张,哪怕环境恶劣也能生存,且变化无穷,无可遏制。而这白衣人的声音则如同冰冷沉寂的死亡,死亡无处不在,笼罩万物,一成不变却人人恐惧,令人穷竭心智也无法逃脱。
顷刻间,红衣人出手,刘裕只觉得满眼血光,化作拳影,等拳影掠空而过,消散无踪,酒楼上一半的妖怪已被打爆了脑袋,遍地皆是鲜血,红衣人手指一动,所有鲜血汇聚在他指尖,地面再无血迹。他嗅了嗅,皱了皱眉,道:“罢了,罢了。”
群妖大骇,夺路而逃,撞破窗户、墙壁,往楼下跳跃,但下一刻,刘裕从白衣人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冻结血液的杀意,这杀意向四处蔓延,如魔王凝眸,鬼首现世,死神降临,司命收人,既凶恶得超乎想象,又冷漠得无以复加。
白衣人似乎斩出一剑,可又似乎未曾出手,砰砰声中,群妖如沉重的石头般摔下楼,一个个兀自抽搐,逐渐变回原形,性命皆已被白衣人终结。街上的人类见到这等怪事,又是一通大呼小叫,大惊小怪,大半围观者以为是节日庆典的戏法,爆发出热烈喝彩。而其余妖怪则暗自惶恐,莫敢声张,见事不关己,便悄悄溜走了。
红衣人道:“好剑法,好剑法!老子似乎被比下去了,可得与你好好打一架!”
白衣人道:“我来此见故人,并无战意。”
红衣人怏怏道:“你怎地这般扫兴?”
黑暗中,刘裕看不清这两人容貌,只知这两人武功高的出奇,似足以比肩影剑仙常烦扰、活尸仙迪冲韦,甚至犹有过之,心中钦佩万分,又怕两人起了冲突,当真动手,忙道:“多谢两位大侠救命之恩,晚辈感激万分。”
红衣人道:“小哥,你若不是想救这些姑娘,被妖怪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你的侠义心肠我很喜欢,这样吧,咱俩一起喝一杯酒,你觉得如何?”
刘裕大喜过望,朝白衣人一拱手,道:“两位的酒我请了!小二!小二!拿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来,取十坛备着!”呼喊声中,坐在红衣人身前,见这人是个少年,比刘裕自己还年轻一些,容貌倒也清秀,只是偶然嘴角抽动,好像有什么心病,以至于不得不压抑心中狂躁之气。
店小二经此变故,纵然吓得腿软,可仍上楼来招待客人,刘裕要了酒菜,也给白衣人那儿送了一大坛酒。白衣人倒满酒杯,向刘裕举杯致谢,此外并不多言。
刘裕道:“恩公,你神功盖世,我生平罕见,看来天下之大,实是藏龙卧虎,我刘裕以往居于一隅,竟成了井底之蛙。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红衣人道:“我叫灵红雪,此生崇尚隐侠之道,行事不留姓名,杀人不留痕迹,你多半没听过我的名字。你也不必叫我恩公,咱们江湖人做江湖事,爽爽快快,何必拘礼?我叫你小哥,你叫我小弟,如此才方便。”
刘裕道:“好一个豪迈的隐侠!小兄弟这等人物,真是人中龙凤!唉,你小哥我白活了这些年,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又想招呼那白衣人来一起喝酒,可一回头,窗边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个空酒坛,酒坛下压着一张小纸条。刘裕略感失望,凌空一抓,将那纸条握在手里,纸上是一门运气功法,只寥寥几句,可每一句皆博大精深,纸条最后写着:“不见十余载,此法谢美酒。”
刘裕叹道:“这位高人的剑法如此了得,我从未见过,可惜不曾问他姓名。他究竟是谁?这‘不见十余载’是何意?”
灵红雪道:“能到他这般境界,江湖上就没有几人,你不妨猜上一猜他是谁。若你猜对了,我也传你几手。”
刘裕道:“这如何敢当?但猜上一猜,倒也无妨。”略一沉吟,想起一个名字,惊喜之余,用筷子沾点汁水,在桌上写下“绝尘剑”三字。
原来在刘裕幼年之时,曾在青藏之巅珠穆朗玛峰上遇见过婴尘绝,蒙其仗剑所救,才能存活至今。这时想起白衣人是他,心中愈发感到亲切感激,也对未能与他相认而深感遗憾。
灵红雪哈哈大笑,道:“我猜也是他,咱俩英雄所见略同,这功夫就传给你了!”说罢指尖在刘裕肩膀上一点,刘裕只感稍一阵刺痛,气血流淌,脑中自然而然浮现俲出一段句子,那句子留存片刻,便开始消失,刘裕不敢怠慢,急忙记忆,终于抢在它全然消失前牢牢记住。
等他回过神,想要再向灵红雪道谢,可眼前已没了这红衣少年的影子。刘裕与这二人分别后,一时怅然若失,喃喃说道:“为何这两位绝世高手竟会同时出现在这镇上?莫非与今夜异象有关?婴叔叔倒也罢了,可这灵红雪....灵红雪又究竟是谁?为何我不曾听说过这样一位人物?”
蓦然,楼下有人喊道:“哥哥!哥哥!你在楼上吗?”正是苻园亲在喊他,刘裕答应一声,苻园亲跑上二楼,身后跟着王宫女与德宗太子,见满地奇形怪状的尸体,场面可怕之极,骇然道:“这里是黑店吗?不,不,照常影大哥所说,这里是妖店鬼店。”
刘裕笑道:“可别乱说,这家店也是深受其害。”遂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苻园亲连连称奇,道:“若是这两位高人肯帮你,如何还会怕什么五斗米、海棠门?”
刘裕道:“常影大哥的功夫,也未必比他俩差了。”蓦然想起一事,道:“听说当年照灵派定夺掌门,举行门内比武,有一位名叫灵红雪的少年僧人一路取胜,最终与苻贤太子大战,两人激斗千招,难分伯仲,后来被常抑叔叔率军阻止,或许是他?”
四人返回街市,恰好重遇常影、乔楚怡,刘裕道:“果然不出大哥所料,此地群魔乱舞,众妖齐聚,且居心叵测,对凡人满怀邪念,恐怕不久后会有一场大祸。”
常影道:“你与妖怪交过手了?”
刘裕遂又将遇见婴尘绝、灵红雪之事又说了一遍。常影奇道:“婴尘绝是大人的师弟,灵红雪本名丰暴,是咱们昔日常氏六虎之一。他们在此现身,莫非也是大人生前做出的安排。”
乔楚怡道:“我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莫要休息,咱们还是早些上路吧。”
王宫女道:“啊呀,我和太子体弱,可不像你们,受不得风寒,耐不住疲累,你们可得多加照顾才是。”言下之意,自是想在那间上房中好好睡一晚。
刘裕道:“这儿有咱们刘氏做买卖的一处据点,我去那儿联络联络,取些盘缠,再打听些消息。那儿应当安全,咱们可在那儿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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