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三号房的调查
小岛公寓十一楼三号房，上一个住在这里的人于一年前去世，画家入住后距今还不足半年。铁造才三站在门前，沉默地观察这条走廊，不知为何，他一进入这座公寓就有一种莫名的心悸。这里的光，这里的阴影，深夜里出入的人们的姿态和言语，明明应该和其它地方没什么不同，却能让人感受到某些和其它公寓不一样的气氛。
铁造才三心想，兴许是这栋公寓的传闻渲染了情绪吧。他回忆了一下这栋公寓的资料，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致就是这栋小岛公寓的灵异传闻了。公寓经营至今，每隔一段时间总会传出住客死亡的消息，一开始还有人觉得是以讹传讹，再后来有人怀疑这里的管理员和其它住客有问题，到了现在，人们已经习以为常，权当作谈资了。
通常来说，出现这类传闻对公寓的经营者不是好事，但小岛公寓却总能平安渡过由此引起的风波。
那位画家是最新的死者，若是被报道出来，又少不了一阵风言风语吧。
铁造才三揉揉眉头，这栋公寓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传闻其实都不关他的事情，但空穴来风，这么频繁的死亡事件若都只是毫无关联的独立案件，只会更加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但如果其中一些案件存在某种联系，那就很令人头疼了。警方调查了那么多次，全都找不出证据，足以证明这里的秘密何等隐秘，真相也定然令人惊悚。
铁造才三不想节外生枝，惹出自己应对不了的麻烦来，所以他在心中祈祷画家的死亡只是一起独立案件，别和这栋公寓的某些历久弥坚的阴暗扯上关系。
他转过头就能看到马恩的家，和其它房间相比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一号房和二号房都亮着灯，隐约可以听到里边传来的大人和孩子的声音。除此之外的房间都很安静，住客似乎都在这个时间点外出了。
走廊上的灯光惨白，看似明亮，却令人不禁有些发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自己：在此逗留太久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走廊也不是完全的安静，一些很是寻常的细碎声音在耳边回荡，配合那些可怕传闻渲染出来的气氛，总是会让人生出某些可怕的妄想。
铁造才三一个人站在走廊上，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压低了，可这么做反倒让自己更加心慌。他现在开始有点后悔，之前马恩先生邀请他进屋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答应。
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朝这个方向转动，以避开走廊上的古怪气氛所引发的无端又可怕的联想——也许是因为顾及马恩先生的家眷，那位出身大豪族的夫人？如果马恩是一个人居住，自己应该会应邀吧。
说实话，铁造才三没见过那位夫人的真容，也不清楚其性情，只从资料中了解过一些概略的身世简报，听说是个美人。而他即便来到地头上，也完全没生出要和对方见面的想法，反而有些本能的抗拒，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次反刍这种本能的抗拒时，甚至让他不禁心中自嘲——对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自己也不是没见过美女的雏儿……
“久等了。”身后的房门打开，传来招呼声。铁造才三转过身，就看到马恩先生抱着一幅装裱好的挂画走出来。挂画约莫半人高，其上是一个巨大的粉红色甲壳生物：昆虫般的节肢，背上长有蝙蝠般的膜翼，看似头部的位置有漩涡型的椭圆瘤块，瘤快上还生出好几条触须。
铁造才三十分肯定，这应该是虚构的生物，也许是某部科幻作品里的角色，因为这个古怪生物的前肢正摆弄着某种看起来很先进的古怪仪器，这让它看起来是有智慧的生命，而不是一只单纯的虫子。
整幅画的背景看似一处幽深的洞穴内，色调晦暗，许多事物都被模糊化了，只有这只奇怪的生物栩栩如生。
“这是科幻小说的插画吗？”铁造才三下意识问到。
马恩将画框靠墙搁着，走到铁造才三身旁，闻言就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艺术家有时会画出连自己都不太理解的东西，不是吗？”
“啊，我一直觉得那是外人的错觉，真正的艺术家肯定知道自己要画什么，只是表达的方式有些抽象。”铁造才三宛如自言自语般说。
“那你觉得画家先生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画出这种东西？这应该算是他的遗作吧，里边表达的情感应该是很强烈的。但这幅画……是不是有点写实？”马恩装作一无所知地说。
“这种解密有时很烧脑，但有时又很简单。”铁造才三想了想，开玩笑般说：“该不会直接画出了凶手吧。”
“也对，世界是很大的，说不定真有这样的怪物呢。”马恩也开玩笑般回答。
铁造才三戴上手套，在画作上摩挲了一阵。以一般逻辑而言，死者刻意留下的遗物往往指向线索，但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没感觉到这幅画上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看来只能等警方的检查了。”他略有遗憾地说。
“那我们就进屋看看吧。”马恩不动声色地说。
铁造才三没有异议，马恩用早有准备的钥匙打开门，两人鱼贯而入。屋内有些昏暗，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光。客厅的窗户大开，晚风掀起窗帘，地板打了蜡，月光在地板上晕开下一层辉亮。屋内陈设简单质朴，作画用的颜料、工具和参考书籍洒得到处都是，家具翻倒，地板和墙面也有一处处的划痕，就像是被暴徒或是某种生猛的动物袭击过，主人也做出了激烈的抵抗。
激烈搏斗后留下的现场一览无遗，令人大皱眉头。铁造才三看向马恩，马恩领会他的意思，却只是摇摇头，十分肯定地说：“我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也不清楚这里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
马恩没有说谎，白天的时候通他常都在学校，夜晚也会出门办事，在家里的时间也有一大半放在幻梦境文京区里，作息很有规律，入侵三号房的凶手完全可以规划避开，再考虑凶手或许拥有某些不一般的技术，要达到无声无息也不是不可能。
“住这一层的其他人，还有上下楼层的人，应该不会错过这么大的动静吧？”铁造才三又问。
“这也很难说。”马恩依旧如实相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一号和二号房的住客，三号房、五号房和六号房都是新租客。五号房是一对男女，他们自称不是情侣，虽然租下房间，却只是过夜用；六号房是一对老年夫妇，这一阵子说是去旅游了，还没有回来。”
马恩扼要叙述了自己知道的关于其他房客的事情，每一个听起来都很正常，但也都有不在场证明。
“马恩先生，你不觉得这里的住客都有点奇怪吗？”铁造才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有什么地方奇怪呢？你发现了他们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马恩反问。
“啊，不是那么明显的事情——”铁造才三略加思索，但仍旧无法组织起语言，去描述自己心中的那种古怪感。明明所有的情况放在平时都很正常，但在出事的此时此刻，那些正常的活动就好似蒙上了一层迷惑的薄纱——
他察觉到自己怀疑的不是某些个人，而是这栋公寓的每一个租客都像是嫌疑人，这栋公寓的租客很多，就算要怀疑也得选择重点，拿出证据来。但他偏偏没有能够证明这种怀疑的东西。
无论是思路还是证据，全都没有。
“公寓里有监控吗？”铁造才三又问。
“应该有，可以询问管理员。”马恩回答，“但我不觉得有用，凶手的行动显然是精心策划，不会留下简单的线索——但也可以试试，等会你要去看看吗？”
“还是看看吧，确认一下比较好。”铁造才三肯定地说，“我们先看看其它房间。”
“要不我们分头找找线索？”马恩提议道。
“还是一起吧，如果凶手在这里留下陷阱，一个人行动万一中招了，很可能就是性命之危。”铁造才三蹲下身子说到，他垂头检查地板的划痕，语气也充满了对凶手的忌惮。
在马恩眼中，这种掩饰自身想法的举动实在太过幼稚了，但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揭穿。
“也对，一起行动确实比较安全。”马恩嘴里应着，走到墙边，用黑伞敲了敲。墙体发出的声音是实心的，用料和其它房间也没有差别。马恩在心中做了一个简单的痕迹比照，将值得怀疑的痕迹和正常的痕迹区分开来。只是短短几秒，他就确定了，闯入三号房的凶手很可能就是画中的怪物，因为它们的肢体很特别，留下的痕迹也和人为痕迹不太一样。
不过，马恩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以画中怪物——米戈的模样，它们是如何隐藏在人群社会的？结缘神的怪物会取代人类；海边的怪物会和人类结合，生出人模人样的子嗣；如果米戈也有办法变成人类的模样，又会用怎样的手段呢？
如果它们保持原状，除非拥有人类社会无法侦测的技术，否则很难躲开监控。而且，事实已经证明，它们的存在于某个层面上是公开的，有很多人知道它们存在，并和它们达成过合作。根据现有情报来看，人类和米戈的合作共存也绝非是数年数百年这么短暂的时间。
“马恩先生，你看，这里湿漉漉的……不像是水。”这时，铁造才三叫了一声。
马恩走上去，蹲在铁造才三身边。地板上的湿痕隐约可见，也不知道是何时留下的，靠近去闻还能嗅到一点点腥味。铁造才三小心翼翼用手指刮了刮，稍微有一些黏糊糊的感觉。
“不是血，也不是水。”他肯定地说。
“……”马恩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他撕下黑伞上的一层薄膜，拾取了一些痕迹。
——脑浆吗？但也太纯净了，喷洒出来前就已经过滤了吗？
两人怀着各自的心思，又检查了其它套间。客房被改装成了画室，主卧还是原样，都没有上锁，也都不见凌乱。显然客厅里的搏斗没有波击到这些房间，也可能意味着战斗其实很快就结束了。
“看起来没有血迹，但需要更多的检测才能确认。我觉得这里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那位画家是在自家里被谋杀，然后抛尸到三丁木公园的荒地。”铁造才三说出自己的猜测。
“还有别的吗？”马恩问。
“凶手很谨慎，需要许多工具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检测。我们自己不可能做，只能等警方了。”铁造才三摇摇头，“我们出去吧，在这里停留太久会留下痕迹引来警方的注意。虽然不怕，但很麻烦。”
“你是侦探，你说了算。”马恩没有反对，“那我们去看看监控？”
“只能看看监控里有没有线索了。”铁造才三点点头。
两人回到公寓一楼，管理员正在房间里织毛衣，见到两人来访便热情地迎进来。
“这个时节就织毛衣了？”马恩寒暄道。
“不是我自己的。”管理员说：“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住在西伯利亚呢，那地方很冷吧。所以我想给他织一条围巾。”说到这里，管理员显得有些羞怯。
“是个怎样的人？”马恩也好奇地追问到。这一问可戳中了管理员的心痒处，就听她热情地述说了那人的模样和两人初次见面时发生的小故事：
三十出头的男性，一头微卷的金发，碧色眼珠，五官深刻，典型的西方人长相。大热天里也是绅士的打扮，但据说是因为习惯严冬的缘故，态度有利、温和又亲切。
当时管理员在卖菜，购物袋不知为何破了一个口，食材都掉了出来，正是这位成熟英俊的外国绅士帮助了她。之后，两人去了附近的咖啡厅，一聊就是一个下午，谈起当时的场景，管理员就一副面红心跳的模样。
“我也不比他大多少，你们说，他会不会看上我了？哎呀，真羞人。”管理员说着，就用织物掩住了自己的脸。
马恩和铁造才三面面相觑，两人都在第一时间怀疑起情报里的那个外国人。
——是那家伙吗？
——应该是吧。
——时机也太巧了吧？那家伙是什么来头？
虽然想要追问详情，但管理员被那个外国人之间迷得神魂颠倒，却也没有更实质的进展，更不了解对方的身份。只大概知道对方经历丰富，善于言辞，一听就知道是被忽悠得迷糊了。
“那种家伙就算说了自己的情报，也肯定是假的吧。”铁造才三悄声说。
马恩耸耸肩。
“对了，你们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吗？”管理员从美好的臆想中回过神来。
马恩给两人介绍后，管理员好奇地打量着铁造才三：“真是年轻有为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侦探。”
“才三是上次来访的智波佐助侦探的助手。”马恩回答。
“原来如此。”管理员明显对铁造才三这样的年轻小伙没有兴趣，“你们要看监控录像？我们这里是有监控的，不过——”
“我知道这种事涉及到客人的隐私，但我们已经在三号房确认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马恩沉重地说。
“画家先生？画家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管理员愣了一下，担忧一下子就写满脸上。
“他死了。”铁造才三沉声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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