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入梦者智波佐助
不管宏式先生要怎么做，现在场面看起来有些残酷：壮汉尸体有一半浸泡在水池里，他的双手上还缠着草茎；五个俘虏双手反剪，被强按在水池边的奇怪图案周遭，位置呈等比的五个角，人人脸上都遍布绝望之色。这还没完，就在侦探吃惊的注视下，这位宏式先生折了几截新鲜的树枝，将他们的手脚都扎穿了，血流了一地，渗入泥土和水池。
宏式先生就他们的血在奇怪的图案上涂抹，还特地将一条血线连接到泛红的水池边。他就像是完成了一件沉重的活儿，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大喘了一口气。
这情景无论谁看到了，都不会觉得是正常人的行为——侦探不由得回想自己侦破的那些邪教命案，现场像极了眼前这一幕。
他不由得心中有了疙瘩：莫非自己也变成了邪教的帮凶？
虽然以这些人犯下的罪行，侦探不认为他们值得怜悯，可站在同为人类的立场，他还是觉得不忍直视，还不如直截了当地枪杀了他们呢。
“你真的不会杀死他们？”侦探忍不住向宏式先生问到。
“嗯？你在可怜他们吗？我知道你们人类有几个词语：感同身受、物伤其类。”宏式先生的表情有些变化，但又说不出是怎样的表情。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我能理解，我也感到十分抱歉，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更加保险。”
“保险？”侦探不以为然，这么不着调的做法，能有什么保险呢？这种做法就算起作用，多半还是因为营造出了一个恐怖的环境，令人受到强烈的压迫吧。如果仅仅如此，其实没必要做这么多余的事情。
他开始有点后悔，一开始没有阻止宏式先生了。他清楚，正是自己的犹豫和好奇放任了宏式先生的暴行，如今木已成舟，他只能观察下去。
“这样应该就足够了。”宏式先生点点头，闭起眼睛站在水池边。侦探也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水池里的血水突然翻滚起来，好似有一个无形的热源在空气中形成，侦探隐约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
这是什么魔术吗？侦探不禁发愣，只见水池里似乎飘起某种带状物，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壮汉的尸体陡然被扯入水中，扑通一声就消失了，连下沉的过程都看不到。跪在水池边的五名俘虏发出更加凄惨的哀嚎，他们的脸上青筋毕露，五官都扭曲了。侦探看到了，插在他们身上的树枝正徐徐抽芽，他们的伤口处，静脉就好似钻入了其它的东西，胀鼓鼓的，还随着肢体的震颤一起抽张。
这个场面并不血腥，却十分诡异，而且比任何拷打折磨都更显残酷。
就在这时，侦探感到了从口袋里传来炙热。他意识到，马恩先生给的那瓶药又一次产生了反应。
侦探几乎忍不住要喊停了，就在这时，宏式先生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就好似脱力了一般。
“成了！”他开心地喊道。
宏式先生的表情令侦探不寒而栗，觉得这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更令他担忧的是，这人还是一个精神病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旦这次调查结束，就算没有抓住这人的把柄，无法将他扔进牢狱中，也得让他永远关押在精神病院里。
“侦探先生，你拍照了吗？”宏式先生这时问到：“你看到了吧，仪式成功了，他们无法违抗我了。”
侦探还是不愿意将眼前这诡异的景象当成是迷信的仪式成果，他觉得铁定有某种障眼法和机关，用科学也一定能解释尸体的消失和这些俘虏的痛苦。他甚至都已经脑补了好几种方法来达成类似的效果。
他更在意宏式先生的失言：“你说他们无法违抗你了？但我们之前说的，只是让他们不能透露我们的事情吧？”
“当我控制了他们，当然是让他们怎么做就怎么做。”宏式先生毫不掩饰脸上的喜悦，“我之前尝试了各种办法，本来以为没机会了，没想到结缘神的仪式真的有效！它们捕捉了飞天水螅，狩猎了食尸鬼，和夏盖作对，避开了猎犬和星之彩，它们研究过那么多的伟大存在，却对结缘神没有办法！结缘神才是这个星球上最大的惊喜！为何它只在这里出现？我从未在宇宙的其它角落，也从未在过去未来的历史里观测到它的存在！”
宏式先生完全陷入了自我的世界，自言自语了一些侦探听不太明白的话：“是了，结缘神是外来者，只有这个可能。否则，它如何避开宇宙的回响呢？它根本不是这个宇宙的旋律的一部分，但它闯入了旋律之中！天哪，多么惊人，多么伟大！”
他说了那么多的名字：飞天水螅、食尸鬼、夏盖、猎犬、星之彩……之后又有深空星海之主、克苏鲁、蟾之神、阴森寒骨之神、黑山羊、银之匙、黑法老……
在这些名字里，有些是侦探只能够从字面上理解，有些只是现实里很普通的生物，有些听起来完全就是神话故事，更有的则完全无法理解是怎样的存在。最终，它们都被这位宏式先生归类为宇宙的黑暗、广袤与玄奇。而“宇宙”一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侦探感到是一种讽刺。
侦探想着：这家伙为自己构建的世界观真是太奇怪了，他就那么想生存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世界里吗？
侦探也承认，现今的人类难以穷尽宇宙的神奇和未知，但那位神奇又未知的东西肯定不是这人说的这些东西。
反正，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人描述的世界，那太过诡异阴森，令人惶恐不安。
侦探走到池子边，拨了拨水面，没抓住什么东西，只有冰冷的水从指缝间滑过，那些血色早就散尽了，他也闻不到任何古怪的气味。他确认了下壮汉的尸体原本所在的地方，那里留下了明显的拽拖的痕迹。想来，这池子定然连接着地下水道，尸体说不定已经被水池下的暗流卷入很深的地方了。
继而，他又检查了五名俘虏的状况，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的手脚虽然被树枝贯穿了，但此时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他们似乎晕厥过去了，原本痛苦得扭曲的表情已然缓和了不少。他们的呼吸稳定，心跳甚至堪称强健。
侦探打量着这些人，心中充满了违和感：为什么这几人的身体状况，仿佛比没受伤前还要好呢？
宏式先生走过来，脸上的喜悦已经收敛了，但还是契而不舍地追问：“你到底有没有拍下来？刚才那一幕可是很珍贵的，这也是我第一次做结缘神的仪式，还一次就生效了。”
“我没带相机。而且，这和我想的不一样。”侦探不客气地对他说：“我不相信你的方法有效，我要带走他们。”
实际上，侦探提出要带走这些俘虏，完全就是从良心上不希望这些人继续被这么折磨了。要是宏式先生带走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是先死去还是先变成疯子。确实，他们对无辜民众犯下的罪行无法饶恕，但最多也就判个死刑。
“你可是侦探呀，怎么会不带相机呢？”宏式先生很是不解，但又说：“随便你，带走他们也没关系，仪式已经完成了，他们会受到我的支配，我对他们能做什么不抱有任何期待。既然仪式对意识的影响如此深刻，我也无法确定他们能不能正确理解我的命令，也无法确认他们的行为执行的是谁的意志。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找到猫了。猫很敏锐的，会在很远的地方就避开他们。”
“那你做到这个地步，单纯只是试试看吗？你不是一直想要将他们变成你的人手吗？”侦探阴沉着脸问到。
“不，我对结缘神的仪式这么有效也很意外。但相信我，我对意识问题比任何人都更加敏感，我是这方面的专家。”宏式先生的语气恢复平静，“这场仪式最大的成功之处，是我们可以让他们闭嘴，其次是我终于可以摆脱它们了。它们就算找到这些人，也无法从他们身上得到我的线索。结缘神在他们体内的残留，会带偏它们的方向。”
“真是够了。”侦探摇摇头，不想再听这人的疯言疯语，“我会处理好他们，现在该说说我们的事情了。你之前说过，要让我进入噩梦？”
“嗯……如此成功的仪式，揭示了宇宙的另一面，而你亲眼见证了世界的真相，却视而不见，仍旧只想那个噩梦吗？”宏式先生遗憾地摇摇头，说：“你在意的东西，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也一点都不新奇，如果我告诉你，一旦你正确地理解了我为你揭示的这一切，那个噩梦就会对你敞开大门，任你自由来去，你也不相信吗？”
看着侦探不信任的眼神，宏式先生叹了一口气：算了，虽然你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但和我无关，毕竟，这种事情不会影响你找猫。本来你是可以自己进入噩梦的，刚才就是最好的机会，但你错过了。现在我只能对你施加影响，但我的力量不足，无法保证你的意识一定能进入你想去的地方，如果失败了，会对你的精神有一定的影响。你真要尝试吗？”
“那得看你打算用什么方法。”侦探沉声说：“先说好，我拒绝使用任何药物！”
他这么说，心中却打定了主意：一旦确认这个宏式先生无法拿出更多的情报，就第一时间将他拿下。这人太危险了。
“你也别用那些玄乎的话来忽悠我！”侦探强调到。
“原来你一直都觉得我在用药？是个骗子？”宏式先生看起来有些伤心，“我当然不会那么做，我不喜欢使用药物，也很少说谎。好吧，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试试，就在这里。”
侦探半信半疑地盯着他，半晌后才问：“要我怎么做？”
“只需要放松你的精神。如果我还是正常状态，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但现在，你得在精神上配合我。”宏式先生严肃地说。
“放松精神……听起来还是催眠，先说好，我接受过心理学的指导，对催眠很有抵抗力。”侦探虽然这么说，但心中还是有些惴惴，生怕着了对方的道儿。毕竟，这人虽然疯狂，但手段还是一套一套的。
宏式先生歪着脖子，摊了摊手，没有说话。
“好吧，我放松了。”侦探见状，只好选了个放松点的姿势。他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放松了还是没有，应该还是没有，毕竟有这么疯狂的人在面前，任谁都不可能真的放下警惕。
宏式先生露出个嘲讽的笑容，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站在原地说了一句：“如果你睡着了，我会给你开个好酒店的房间。”
“嗯？睡着？这可不行——”侦探终于反应过来了，两人在谈论的是“进入噩梦”，可要进入噩梦，那不就是要睡着吗？可是，自己怎么可能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入睡？
当他的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觉得眼皮沉重，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他在模模糊糊中看到宏式先生走上来，伸手将自己的脑袋压住。他惊魂大冒：中招了！完蛋了！
他依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宏式先生是这么说的：“你看，我说过的，很快就能见分晓。你的运气不错，祝你入梦愉快。啊，不对，你要做的可是噩梦呢。”
话音在侦探耳边远去，他的脑袋一顿，顿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侦探困难地转动脖子。他觉得脖子下的身体不听使唤，就像是鬼压床，但是，他已经开始醒过来了。他奋力要睁开眼睛，却立刻感到一阵晕眩，只有闭上眼睛才好受一些。
他不断尝试，不断挣扎，眼睛似睁未睁，似乎和这种状态僵持了很久，他才找到了正确的知觉。身体沉甸甸的，脑子也似塞满了浆糊，他爬起身，背脊抵在一处硬物上，好一阵喘息。
等意识清醒了一些，侦探开始打量四周，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山区，回到了市中心，正躺在一家商店的台阶旁。
他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认错。确实是文京区的商业街，自己经常过来这边，很是享受这条街的繁华。然而，他又感到了巨大的违和：这条街太安静了。
他抬起头就看到青黛色的夜空，月亮正从轻薄的云层中探出弯儿，然而，月色下的街景却没有记忆中的光彩：店铺都紧闭着，霓虹灯也不再闪烁，街边路灯频繁闪烁，灯管像是已经老化，光色昏黄浑浊，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街上竟然一个行人都不见。
“这里到底是——”侦探缓缓站起来，失神地左右张望，他想起来了，“我是在做梦？这就是噩梦？”
“和那些人说的一样，噩梦中的文京区……”
就在他身旁的高耸大楼上，马恩正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用无声之言如此述说：
“欢迎来到幻梦境文京区，侦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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