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伊斯的秘闻
阳光从窗外照进，暑气也亦步亦趋，铁造才三的额头渗出细汗，也不知是因为夏日灼灼，还是因为和自称“伊斯”的客人达成了奇怪的交易。这位客人原本是他需要调查的嫌疑人，如今却多了一个委托者的身份。
铁造才三心中愈发肯定，这位客人的精神已经趋向瓦解，否则也不会做出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他那奇怪扭曲的姿态，咄咄逼人的言辞，就仿佛是疯狂的毒液泼洒在铁造才三的心里。
他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时间，心想：看来助手们的见习任务是完不成了。
在会面之前，他就觉得自己很难从这位客人口中打听到足够的消息，所以打算让这位客人多呆一会，徐徐用话术诱导。可眼下的情况是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位客人继续单独相处了，客人身上的疯狂与他见过的其他病人都不太一样。
明日花三人的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若是再被这位客人刺激一下，很可能就会出事。铁造才三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让她们全程参与这次谈话，并下定决心，要在她们回来之前将这位客人送走。
“需要签合同吗？”铁造才三问到，但他心中是不愿意这么做的。
“没必要，只要你听了我的情报，并决定沿着这个线索追查下去……呵呵。”客人发出古怪的笑声，第一次在椅子上挺直脊背，脖子也扯直了，双眸直勾勾盯着铁造才三。
铁造才三发现这位客人的眼珠子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有些骇人。
“也许你不愿意在这条路走下去，你会损失一些机会，但也因此可以活得轻松一些。哪个更好？谁知道呢。”客人絮叨着让人迷惑的话，“我很仁慈，也对这个星球的智人报以崇高的敬意，故而让个体自行选择。”
铁造才三觉得自己不打断他，他还会继续说这些听起来没什么营养的话，便咳嗽两声，说：“那行，我们就不签合同了，但也请相信我的专业和信誉。只要您给出让我满意的情报，您要的猫我定会给你找来。再问一次，您只要猫，对吧？”
“对，我只要猫，越快越好。只要你将一只猫带过来，我就会给你一份情报。”客人收敛了语气中的情绪，从椅子上站起来，行至铁造才三身边，脖子伸到了他的颈边，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我很期待。也许你会证明你的与众不同。”
铁造才三对客人的行为感到不适，他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但还是强忍下来，留意客人第一次给出的情报。
“你要了解噩梦，就必须进入噩梦，如果你想进入噩梦，就在午夜时分聆听内心的旋律吧。如果你有运气，有资质，你会成功的。但即便全都没有也没关系，依旧是午夜时分，去三丁木公园，穿过茂盛丛生之处，折一树枝，再行至荒芜之地，面向神龛拜请结缘之神，它有时会对这种简陋的祭拜做出回应……”客人神神叨叨地这般说到。
铁造才三越听越觉得荒谬，这人给出的情报完全不可理喻。他不是不信神，但也只是略信罢了，但他从来都没想过，能从神明那里得到好处。他每一次调查的依仗都是自己的努力和能力，至于神明是否保佑，他如何能从成功和失败中分辨出来呢？假若神明给出的回应决定了成功和失败，那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从这位客人身上打探的消息不是这些。
但这位客人继续说到：“本来还有别的方法，但是被一些蠢货挥霍了。如果你无法得到结缘之神的回应，可以去三丁木公园附近的神社转转，也许你能听到蛙声。不过，要小心那里的巫女和神主。”
铁造才三摇摇头，站起来避开客人的耳语，严肃地对他说：“抱歉，您不该戏弄我。如果您要说的只有这些，那您可以离开了。”
客人也不介意，“嗬”了一声，双手从喉咙和腹部松开，声音又回到了之前的浑浊：“当你束手无策的时候，你大概会希望我的话有用。如果你有了方向，你最终也会想起我的话。猫和噩梦紧密相连，你不可能只接触某一个。无论你最先接触了哪一个，都会前往同一个终点，而我仅仅是指点给你一条捷径。”
铁造才三初时还不耐烦，但听到他后边一句“猫和噩梦紧密相连”，顿时心神一震，惊讶地看着这位客人，说：“猫和噩梦有联系？”
他第一次听说这种联系，之前也没有任何证据，他无法肯定，这是否还是客人的话术，为了让自己找猫而强行将猫和噩梦捆绑到一起。但他心中盘算了一下，又觉得可以接受。调查噩梦是主要的工作，找猫算是附带，如此一来，也算是给这位古怪的客人留个念想。
虽然对方现在说的话都不那么可信，但铁造才三还是愿意赌一把，毕竟，这位客人是那么特别，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然有联系，但是，这不重要。”客人正面回答了铁造才三的问题，“我只是不想你浪费时间，走捷径和用自己的方式抵达，其结果都差不多，但捷径更容易些，不是吗？”
铁造才三对这位客人所说的“捷径”不以为然，求神拜佛可不是他的风格。
“我会留意的。”他敷衍地回答，又想继续跟客人谈谈猫和噩梦的联系。
然而，客人已经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直接告辞离开。铁造才三忍耐了许久，才听到了一个不太确定的消息，他不由得有些依依不舍。即便如此，考虑到三位女生的心态，他还是没有挽留，客客气气地将客人送至门外。
“对了，如果你想在文京区随便找只野猫，那你可能会失望。”客人在离开前，对铁造才三这么说到，“当然，如果你真的找到了，请通知我，将它带过来。”
铁造才三目送客人离去，自个儿在门口琢磨了一阵，觉得有点不能理解，他回到文京区好些天了，还真没有留意过城市里的野猫。他想：也许这也能算是一个消息？
炎炎的烈日晒得他脑门子作痛，他很快就暂且将这些疑惑搁置一边，回到屋子里。
又等了约莫十分钟，他在窗台处看到三位女生结伴同行的身影，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个购物袋，看来不仅仅买了饮料，精神劲头看起来都还不错。他稍微组织了一下思绪，就等到了门铃声。
三位女生按了门铃后，直接用钥匙开门进来。原本按照铁造才三的嘱咐，她们会先去客厅将饮料奉上，顺道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留下来。她们照做了，可进到客厅的时候，只见到了铁造才三一个人。
铁造才三没跟她们客气，直接从她们手中袋子里取出一瓶冰冻罐装啤酒，撕开拉片，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深深哈出一口气。
“客人呢？”中田美智探头四望，却什么都没发现。
“已经走了。”铁造才三平静地说。
“啊？”中田美智有些意外，尽管来时心情忐忑，可现在却变成了一种难以释怀的情绪。
“怎么走了？你不该多留他一会吗？”井上凉子连忙问到。
明日花也抱怨起来：“我们都还没开始呢，你们就结束了？这可不在计划内。”虽然明日花这么说，但她其实有想过谈话不顺利或太过顺利的情况。只不过，自己三人被打发去买饮料时，她还想着就算这次会面无法解决噩梦，也能作为漫画的素材。
如今人都走了，心中的预期完全落空，自己三人岂不是白跑腿了吗？
“我和那位客人交谈后，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你们与之接触。这位客人有点……麻烦。”铁造才三的回答听起来有点儿敷衍。
明日花三人俱是半信半疑，铁造才三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以他的工作方式，既然他预定将这位客人当作三人的见习对象，就一定会事先调查这位客人的个人信息。
那么，这位客人究竟是什么方面的麻烦呢？
“你的事先调查工作失误了？”明日花一阵见血地指出。
“没，才没那回事！”铁造才三用力瞪了她一眼。
“现在等于是你放了我们鸽子，你总得给个清楚点的说法吧。这位客人哪里麻烦？你还要不要我们的帮助了？”中田美智不吃他这一套，继续追问到。
“我可是你们的上司，上司说事，下属不能反驳。”铁造才三继续瞪着两人，那位客人古怪得有点不合时宜，不同寻常，不附合他对其生平的认知，所以，他完全不想让这三人参与到后继的工作中。他本可以随便编造一些借口，但他有自己的打算，便就这么僵持着。
“智波佐助先生也是这么对你说的？”井上凉子的语气也不好了。
“他对我的要求，比我对你们的要求严厉十倍。”铁造才三笑了，“好了，别记挂这件事。往好的看，你们马上就要有自己的房间了，我加了钱，装修会快上许多。”
听到房子的事情，明日花三人面面相觑，作不得声，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们现在非场理解这句话的深刻涵义。
“就不能松点口风吗？”中田美智放软了声音，娇里娇气地问到。
“你们不是很怕和这位客人见面吗？”铁造才三说起车里的事情，说得明日花三人都尴尬地垂下头。
她们一开始确实有点担忧，但从车里出来，先和装修公司的人磋商，又被打发出去买饮料，加上铁造才三做的计划周详，似乎每一步都在掌握中，她们缓过神来，又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自己完全可以迎难而上。
正是因为每个人都下了工夫，将所有的心理准备都做足了，结果却被铁造才三告知客人已经离开，之前所有的准备全都落空了，才不禁有些抓狂。
即便如此，做事的人是铁造才三，提供计划的也是铁造才三，行动的主导者同样是铁造才三。尽管她们有点不甘心，但回过神来，却也觉得自己确实没有立场去诘问对方。
“我，我们只是……”明日花呐呐无言。
“真的，不是故意戏弄你们，这位客人确实和我预想的不一样。”铁造才三放缓语调，温声说：“这个人的精神问题比我和他最初见面的时候差多了，他说的话连我都不敢相信，我觉得他有严重的谵妄和攻击性，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看到他变成了连环杀手，根本不需要多想，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就是这么回事。”
“这，这么严重吗？”中田美智有些吃惊，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铁造才三如此严厉的评价一个调查对象。以往对方都是用平白直叙的报告口吻述说和这些人有关的情况。
但由不得她不相信。
尽管在三位女生眼中，铁造才三的身份中，份量最重的是“同辈人”这个属性，也就意味着不会觉得对方有多大的威严，但另一方面，对方的务实和专业性，充份的准备工作和积极的行动能力，大笔挥霍的资金，都让三人叹服。因此，在明日花三人的心里，铁造才三的信用度很高。
“比你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以你们现在的精神状态，贸然参与其中，很可能会产生一些过激反应。我不在意那位客人，但对你们不好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铁造才三温柔地说。
“嗯……嘛……你可真会说话。”中田美智的心脏怦怦跳。
“算了，反正按照你的说法，无论怎样我们都会吃亏，对不对？”明日花对铁造才三的温柔不感兴趣，她的印象更多还是停留在孩童时期的传闻上。尽管她也必须承认，一份正经的工作确实让这位传闻中的坏男孩有了巨大的改变，再见到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就是这么回事。”铁造才三虽然用了一些话术，但也只是想要进一步树立自己的形象。他没有说谎，事实也一如他所说，他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也确实是为了明日花三人好。
“那我们要不要报警啊？放一个严重的精神病人在外边乱跑合适吗”井上凉子更关注社会的影响，她可不想因为一己疏忽而变成罪人。
“报警有什么用？我们没有证据，警方也不可能无故将他关押起来。”铁造才三可是明明白白听到那位古怪的客人说过“那些人已经死了”这种话，当时他就认定了这家伙的危险程度极高。
他研究过许多精神错乱者的杀人案，他断定，这人会激情杀人，甚至能够设想到对方杀人的现场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定然是充斥着可怕的邪教气氛。
即便客人说的是假话，但他已经这么想了，以他的精神状态，若没有合适的封闭式治疗，十有八九会付诸行动。
铁造才三觉得，一旦自己能查到现场，就算无法从对方身上套取更多情报，也能大大扬名。盛名之下，自己的名侦探之路肯定稳了。
所以，这一次，他无论怎么做，是会是最大的受益人。
“好吧，对方是危险人物，我可以理解了，但就算这样，以你的本事也可以套出一些情报吧？”明日花还是不想放弃。
铁造才三心中嘀咕，瞪了明日花一眼，可这女孩可倔了。让他犯难的是，就算自己的叔叔铁造裕三出面，也不见得能让这个家伙屈服。现在明日花可是邪道漫画的从业者，对这类事情感兴趣的话，大有可能会付诸行动。毋宁说，正因为这个客人的古怪，所以才对明日花这样的人更有吸引力。
他见过不少艺术家就是亡故在这种致命的诱惑下。
“也不是没有——”铁造才三才这么一说，就看到三个女生全竖起耳朵来，心中囧然，“你们……算了，我和他做了一个交易，他让我找猫，可以用猫换取更多的情报。”
他认真考虑过，关于猫的交易确实可以用来转移明日花三人的注意力。此时见逃不过，也就详细说来。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啊，真是奇怪的客人呢，找一只他根本不认识的猫？也许不仅一只？”明日花三人都感受到了铁造才三所言的“古怪”。
“我记得到处都能看到野猫吧，他也没有限定？”明日花问。
“虽然他会用直觉判断哪只猫是他想要的。”铁造才三这么说着，冷笑出声，“但他确实不限制我们带多少只猫过去。”
“只要他不会杀了猫就行，我们可以把街上的弃猫带过去给他看看，然后再带回来。”井上凉子这么说，正因为这位客人的要求古怪，所以她倒是没什么钻空子的羞感，只生怕对方会虐待小动物。
“虽然你们没能参与谈话，但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猫，暂时放在这间房子里照顾，由我带过去。”铁造才三说到，他已经看到三位女生的眼中都泛起光了。
至于猫和噩梦的关联，尽管让他吃惊，但却没有更多的证据，他实在不方便与三人细说，免得三人再一次失望。
不管怎样，铁造才三自觉收获颇丰，三位助手也有事情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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