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 战斗潮流
午夜回响里的变化让仓库里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虽然这些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入午夜回响了，伴随仪式的启动，心中也对环境变得愈加恶劣有所心理准备，但在他们谈及过去午夜回响里出现过的异常时，程度并没有眼前这般压抑。午夜回响行走者会触及某个界限而遭遇死亡或陷入疯狂之中，可是，大多数这类人在遭遇到让自己陷入绝境的异常之前，就和正常世界里的猎人在山中打猎没什么区别——午夜回响本身就是一个黑暗的森林。
倘若猎物太过强大，有着让人难以抵御的手段，人们就会变成猎物。眼前的异常将一整栋楼都吞掉了，可就是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却没有人看到过程，这已经超过了众人的心理预期。
如果来不及观测，无论是什么原因，多少都意味着在发生同样的事情时，他们自己也难以反应过来。就算是午夜回响行走者，除非有特别的能力，否则，对待任何事物，同样需要一个过程。马恩知道，他们害怕和担忧的不是那些以实体出现的怪物，即便那样的怪物同样不可抵挡，但他们至少可以逃跑——他们就是这么逃到了现在的这个午夜回响中。
能看到，能触摸到，能反应过来，能逃跑，这就是“希望”。
众人已经意识到了仓库外发生的异常是何种的令人绝望：毫无征兆，难以观测，范围广阔，这种情况更像是一种尚未了解的自然灾难。
马恩默默从“抽不完的香烟”中掏出一根递给其他人。他并不惊奇午夜回响里会出现这么令人恐惧的状况，在他遭遇过的怪诞离奇之事物中，与之相仿的也有诸多。他的内心还是很平稳，可是，其他人的脸上已经浮现了片刻的慌乱。
“所以，仪式开始之后，谁能活下来只能靠运气？”黑衣人发出干涩的声音，“这可和说好的不一样。”
“我早说过了，不止是那个仪式！有别的仪式，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对仪式形成了干扰！”明显也有政府背景——但不清楚来自哪个政府——的三人组显得有些暴躁，“很多人都在期待仪式，不是因为仪式本身，而是因为他们能够通过仪式做点别的事情。那个邪教的仪式只是一个基础，知道吗？在那个仪式营造的环境以及趋势下，一大堆牛鬼蛇神都在蠢蠢欲动。”
“所以我就说了，那种理论上的预测一点都不靠谱！”三人组中的二号埋怨地说：“我们本就不应该来的，我早就知道了，要不是任务——”说到这里，他也知道自己是无谓的抱怨，厌烦地打了几下火机，可也许火机就好像是在和他作对一般，弹出几颗火星，但就是燃不起来。
火机在他手中发出令人厌烦的声音。几秒后，他将还是没能点燃的香烟捏成了一团，狠狠地扔在地上。
“我们呆在这个仓库里就像是瓮中之鳖，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一栋楼都没了。如果发生在我们这里……”哈姆雷特面面相觑，黑衣人的能力确实很管用，躲进建筑物里能够避开大多数麻烦，可是，如果不能通过“门”进行转移，面对连建筑本身都能摧毁的异常，自己等人逃都没处逃。
过去没什么人见过这种异常，至少呆在这个仓库里的众人都没有，或许抵达界限的午夜回响行走者就是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挣扎生存吧，没几个抵达界限的人能够活下来，进入传闻中的“更深处”。可是，这种大概只有抵达界限之人才能遇到的异常，已经在文京区的午夜回响中堂而皇之地出现，而呆在文京区的午夜回响行走者，无论自身聆听“旋律”的程度有多深，距离界限有多远，都必须面对它或它们了。
“门还没准备好吗？”马恩再次对黑衣人确认到。这一次，所有人都在期待黑衣人能够给出一个得力的回答。
“我试试，我再试试。”黑衣人语气急促，他也开始紧张起来了，那种能够吞没一整栋建筑的异常，简直就是他的旋律能力的克星。
在众目睽睽中，黑衣人在门边摆弄了好一会，看到他那略显烦躁的动作，所有人都隐约知道了答案。
“混蛋！”黑衣人猛然狠狠地踹了门锁一脚，气馁地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不要绕弯子了！”这种情况下，除了马恩之外，似乎每个人的心情都很不平静。
“门可以打开了，但无法转移。”黑衣人插着腰说，“我们可以跑出去，但我不觉得出去是一件好事，等等也许更好。”
“无法通过‘门’进行转移的话，继续呆在这里，就等于是碰运气了。”三人组中的一号阴沉着脸，连精致剔透的淡蓝色眼眸也似乎蒙着一层阴霾。
所有人不约而同再次看向窗外，他们已经浪费了一点时间，但异常可不会等待他们准备好了才有所状况。果然，外边又有几栋楼消失了。在雾气中，视野范围十分狭窄，但还是可以隐约分辨远处的轮廓。可他们记忆中的那几个轮廓，此时已经找不到了。
“果然如此，只是视线离开了一下……”哈姆雷特二人组对其他人说到：“现在，我们必须找出那个异常的规律——”顿了顿，才说：“如果真的有规律的话。”
“从现场痕迹来看，这个异常没有明确朝我们这边过来的迹象。你看到了吗？东南西北，好似是在绕圈子。”三人组中的三号指了指，“看那边的雾气，那里有好多人！”
他的手指停顿下来，猛然大声说到。
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马恩和其他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一个缺失了好几栋大楼的范围内，那宛如废墟一般的地貌被雾气填满了，大概有十几人正从各个方向聚集到那边。尽管看不清楚，却仍旧让人觉得，他们就好似被什么东西在追赶一般。
眨眼间，就有好几个人影彻底消失在雾气中，也不清楚是躲了起来，还是彻底逃离了视野范围，亦或者是更惨烈的下场。
“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为什么都往那个方向去？”哈姆的问题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在沉默。
马恩看到雷特离开窗户边，整理了仓库里的物件，留出一大快空地，然后在地上比划着什么，嘴里喃喃自语。
“他在做什么？”三人组问到。
“不知道，但雷特除了对‘旋律’特别敏锐之外，他的分析和直觉平日都挺准的。”哈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这么说：“他可能在演算那些人的状况？毕竟，他能听到的‘旋律’和我不一样。”
片刻之后，雷特从地上跳起来，沉重地对众人说：“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那些人被驱赶了，他们进来的时候是在各个角落里，但有什么东西正将他们集中在一起，驱赶到某个地方。”
“你是说这里的异常在有意识地驱赶外边的人？这些异常是有意识的吗？”哈姆惊讶地说。
“不，通过仪式是可以在某个范围内引导异常的——”三人组断言道：“这是人为的情况。”
“情况很明显了，这里有更熟悉状况的人。”黑衣人沉声说：“他们至少可以控制和引导一部分异常往他们希望的方向扩张。”
“那些邪教？”哈姆立刻怀疑到。
“不仅仅是邪教可以做到，其他人对这场仪式有准备的人都可能做到。他们已经不再浑水摸鱼了。一旦邪教的仪式进入主题，仪式的力量将会提升到最大，那个时候反而不方便利用仪式的力量。”三人组明显对邪教仪式有一定的了解，“如果其他人想要借势，那最好的时间段就是邪教仪式的前奏和尾声。”
“能看出那些人的目标吗？他们被赶往什么地方？”哈姆对雷特问到。
“就是三丁木公园！”雷特十分肯定地说：“虽然现在还没有明确体现出来，但这一点我是不会看错的！出现在文京区各个区域的人都在前往三丁木公园！”
他的话音一落，除了马恩之外，其他人便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似乎在聆听着什么。马恩的脑海中同样有“旋律”奏响，无论他想不想听，都一定会听到那个节奏，然而，他没有从中获得任何启示和信息。马恩也有过通过“旋律”获取情报和预感的经历，他本能觉得，倘若自己专注去聆听自己脑海中的“旋律”，一定能够得到一些提示。然而，在这里，热衷于聆听“旋律”的人太多了。
马恩走到棺材边，趴在盖子上，聆听了一下里边女性尸体的状态。这个所谓的“神子母体”在如今异常频出的状况下倒是没什么动静，也许发生了一些肉眼无法观测到的变化，但马恩同样不打算用内在之眼去观测她的情况。
吉他手对神子母体有十分深入的了解，他对棺材做了一些手脚，就是为了防止邪教对之进行干涉。在那天早上，所有人都被仪式的前奏教训了一顿后，吉他手对棺材本身也有防备了。现在，从不同的角度可以隐约看到棺材表面浮现了一些原本看不到的奇怪纹理。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棺材送到大脑袋的安全屋，才能在一定程度上确保棺材和棺材里的女人不会出现异常。无论如何，马恩都不打算在这个仓库里继续呆下去了，既然这些人都说，那些午夜回响者正被驱赶到三丁木公园，而内门也确实已经不保险，他也就有了说服众人的理由。
“是的……我听到了。”黑衣人率先开口：“我们也去三丁木公园！虽然那些人好像是被驱赶的，但是，他们同样可以聆听旋律，旋律也在这么指示的话，三丁木公园那边说不定还有机会。”
“我不明白！”雷特有些犹豫，“如果那些人被异常驱赶，是有人在背后引导，那么，为什么那些人的引导会和旋律的引导重合呢？他们究竟是有什么阴谋，还是通过这种方式，强行让其他人去往安全的地方？”
“就算他们有什么阴谋，三丁木公园也更为安全一些。我相信‘旋律’的指引。”哈姆毫不犹豫地说：“去三丁木公园，我们对抗的是其他人，而在这里，我们需要面的是无法对抗的异常，想一想都知道，那边更划算！”
“我们也这么认为。”三人组同样认可哈姆的说法。
如此一来，没等马恩提议，所有人都决定离开这个仓库了。尽管外边很危险，但只要方向是三丁木公园的话，他们似乎都还有些信心。
马恩自然没有任何异议，神社就在三丁木公园旁边，而就他所知，邪教仪式将会在神社完成。他不清楚其他人有没有从“旋律”中得到这个情报，不过，在他知道这一点后，对“所有午夜回响行走者都被驱赶到三丁木公园”有一些别的想法。
这些人提到的一点，是马恩也认同的——如果“前往三丁木公园”是人为的阴谋，那么，这个阴谋肯定是和利用邪教仪式有关。
马恩不打算参与三丁木公园的事情，如果三丁木公园那边已经在准备阴谋了，那他带着棺材过去，怎么看都像是自投罗网。如今表明态度站在他这边的人，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二人，其中还有部分人难以确定其真实想法。
能够抵达三丁木公园的午夜回响行走者有多少，他不清楚，但包括他在内，总共十一人，大概是很难保住棺材的。如今异常恶化的环境，将会筛选出最能适应环境的人，这些人的能力普遍很强，受到“旋律”影响的程度自然也更深，性格和思维上也必然更加顽固扭曲。马恩不觉得自己有机会说服那些人，也不觉得手边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比那些人更强。
“我没有异议。”马恩压下深红色的帽子，扯了扯肩膀上的吉他箱子。他自己带了一件乐器，但却没有在仓库里的其他人身上看到明显的乐器。他一直都觉得，这些人可能还没有表现出真正的实力。
既然身为带头大哥的马恩都这么说了，黑衣人便走到门边，轻轻转动把手，小心翼翼的程度就好似抓住的是一条毒蛇。
门被打开了，黑衣人也松了一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种时候开门需要承担怎样的风险。但他没有第一个出去，反而是与之敌视的三人组头也不回地直接出了门外，紧接着是哈姆雷特二人组。黑衣人看了一眼马恩，马恩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干巴巴一咧嘴，才转身出门。
马恩拖着棺材出了门外，确认了众人都在大街上，他一回头就看到一栋两层高的建筑，自己等人刚才停留的仓库是无法从这个角度直接看到的。黑衣人说无法通过“门”转移，应该是有点含蓄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笑容，就好似有一根紧绷的弦，气氛格外沉闷压抑。入眼所见，和在仓库里看到的没什么不同，昏沉的雾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当夜风吹来时，肉眼都能看到到沉重的雾气在流动。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窥视感是如此强烈，即便视野里看不到，也始终难以放开胸怀接受这些充满了恶意，令人生出鸡皮疙瘩的无言注目。
“快点，不能在同一个位置停留太久！”三人组警告到，便率先朝三丁木公园的方向跑去。
其他人连忙跟上。
马恩拖着棺材跑在最后，棺材不是很沉，不过，要搬起来实在不方便。棺材拖拽在地上急奔，发出的声响很大，但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意见。无论有没有发出声音，那种被什么东西窥视的感觉也不会有半分变化。想要在大街上隐藏起来，队伍里的人都没这种本事。
三丁木公园距离众人所在的地方有点远。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停止了移动，黑衣人尝试打开一辆车的门，但失败了，失败的结果就是正辆车在众目睽睽中解体了，场面有些吓人。那辆车从头到尾，没有一个零件是完成的，被分解成了拳头大的方块，就好似它原本就是由这些方块拼凑成的，就连薄薄的金属片和圆柱体的螺丝，也变得四四方方。
队伍里没有人能够用这些碎片重新将这辆车拼凑起来。
黑衣人摇摇头，这种情况在他看来并不奇怪，虽然他也无法解释其中的道理。
之后，就再没有人继续提坐车的事情。
众人也没有选择狭窄的巷子，大街的空旷虽然让人感到不安，狭窄的地方多少可以屏蔽一些窥视感，但就经验而言，这种异常的状况下，巷子无疑是更危险的地方。宽敞的大街起码还有周旋的范围，可在巷子里，若不能飞天遁地，那就真是九死一生了。
花了大概半小时的时间——计时器已经停止，无法标准地计算时间——众人陆续看到了其他人。正如之前众人从“旋律”中得到的情报，午夜回响行走者正在向三丁木公园的方向聚集。
马恩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背影，不过，在仔细看之前，那几个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前方的浓雾中了。他数了数人数，更觉得就是吉他手和键盘手那一队，他们似乎也已经汇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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