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重新洗牌
“第一次是九九八十一天,最好用计时器计时,误差在三十秒内,都没问题,但越准确越好。但是,一旦超过三十秒的时限,就要继续熬下去,继续熬九九八十一天,不能停下,否则药就会坏了。如此反复,每九九八十一天是一个阶段,究竟可以熬多少个阶段,我还不清楚,因为,我最多只熬制了四个阶段。期间要保证器材一直稳定运行,中途不能停止,就我个人的经验而言,还是挺难的。”
“这么麻烦?”大灾难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吹牛,尽管这故事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不过,听说熬汤的厨师,也有号称百年老汤不歇火的——当然,他从未喝到过。
总而言之,这种花时间的水磨工夫,往往听起来时有点儿暧昧,不像是真的,却又让人无法轻易否认。
就连乔克乔西也犹豫了一下,说:“我好像听说过,这种循环阶段的制药……对了,是不是叫做什么‘转’的?”
“转?”这次轮到马恩的表情有点异常。
“一个阶段就叫一转。对,应该是这个说法!”乔克乔西兴奋起来,“你是大陆那边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本来就是你们那边的说法啊。一转,二转,三转……最高是九转!”
“……”马恩不能否认,在乔克乔西这么说起之前,他完全没有这样的意识,可一旦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就不禁让他联想到早已经消失在梦境中的《七转洞玄秘录》,而不是别的本国民间传说。他看向自己手,不知为何,他的手在发抖,根本抑制不住。
他再次生出了那种莫名的恐惧感,就连明亮的浴室也仿佛暗沉下来,如有一个无形无状却又无比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上空。这个幻觉是如此沉重,让他手足僵硬,有一个想法莫名生出:它一直都在,从来都没有远离,而只是自己没去联想罢了。
下一刻,马恩下意识想要服下秘药,仿佛只有那强烈的痛苦,才能让自己摆脱这种自欺欺人的幻觉。可他的手指才刚一动,就被他本能地拗断了。
——机制被触发了!
手指的痛楚一下子就惊醒了他。他抬起头,就看到“大灾难”和乔克乔西一脸惊悚的表情盯着自己,仿佛在看一个精神病人。
“你,你没事吧?马恩先生。”大灾难真被马恩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着了,他总觉得这位人生前辈的状态不是很好,可是,明明断了指头,可这人却平静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形容为“平静”,不如形容为“苍白”。那绝非是正常人的“平静表情”。
普通人的平静也是有温度,有颜色的,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平静则完全不一样,是苍白的。要不是之前有过接触,知晓其平日里为人温和,充满了责任感,否则还真觉得,这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披着人皮的怪物。
“哦,没事,没事的。”马恩一开口,脸上的五官又柔和起来,“大灾难”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乔克乔西的感觉如何,他自己可彻底感受到了,那种直入心底的沉重压力。
“JOJO。”马恩喊了一声,却见到乔克乔西猛然后退一步,做出戒备的姿势。
“你在作什么?”马恩问。
“你,你这家伙——”乔克乔西意识过来,连忙摆正姿势,却还是用警惕的口吻说:“你别过来,去,到那边去。”他指着浴室一角说:“你太危险了,我很怕你,知道吗?”
马恩笑了笑,也没有反驳,抓起自己的洗浴用具,向门外行去,一边说:“我已经洗好了。中耕先生就交给你们了,没问题吧?”
虽然他这么问,却一点都没期待有回答的样子,转眼就消失在浴室外。
又过了半晌,大灾难才迟疑地说:“马恩先生他……”
“你别靠近他。”乔克乔西顿了顿,说:“如果我也出现类似的情况,你也不要靠近我。”
“什么?”大灾难瞪大了眼睛,他有点不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不要靠近,听不懂吗?”一向老成持重的乔克乔西此时竟有些焦躁,“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也不要接近。听到了吗?大灾难!”
大灾难被他严厉又焦躁的口吻吓了一跳,连忙说:“听清了听清了。”
“那就好。”乔克乔西再强调了一次,才看向还是失神状态的中耕大友,“不管怎样,我们先来处理这个家伙吧。他吃了一顿苦头,也该明白,不是什么人在任何时候都会是好好先生的。”
“如果他还嘴硬下去……他真的有办法吗?”大灾难还是这么问到。
“……你有点相信他,对吧?因为你相信他,所以你才会犹豫。”乔克乔西认真地说:“但是,他真的是个说谎者,虽然比你高明,但是,比小马可是差远了。去他叔叔家里之前,他的确很真诚,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他肯定知道一些东西,正是他知道了,所以他才会改变!也许,他和鹫峰老师她们,不应该去找他叔叔的。”
顿了顿,又对“大灾难”说:“我无法证明自己完全正确,但我决定要这么做,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出去一会如何:”
“不——”大灾难咬咬牙,说:“我跟您干。”
“好吧,其实我也不打算做残酷的审问,只是继续跟他讲讲道理罢了。”乔克乔西耸耸肩,说:“我向来是以理服人。”
马恩出了浴室,将最后一套干净的正装换上。他一边扣上衬衣的袖口,一边思考着浴室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反对乔克乔西的做法,哪怕以个人的职业习惯而言,仍旧不觉得这是把盖子揭开的时机,不过,乔克乔西不是他的手下,也不是相处已久的知己,而且,考虑到乔克乔西的处境,也能够理解他撕破脸皮的行为。
即便如此,马恩原本想要确认安琪儿小姐的情况,得到确定的消息后,再私下里卖个人情,然后将康复的乔克乔西隐藏起来作为伏兵的打算就完全落空了。这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情况,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决断,只是,大家的行动都太快了。只有他受限于职业习惯,从不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将情报泄露出去,风险实在太大。而且,时间太过紧迫,事件接踵而来,不是这里被袭击,就是那边少了个人,身为唯一能够安全行动的人,马恩也觉得有些应接不暇。
但无论有何种理由,对马恩来说,乔克乔西的做法仍旧产生了很大的疏漏,让他手中能够打的牌直接少了一张。他无法确定,安琪儿小姐究竟是来旅馆这边找自己,才顺便碰到了乔克乔西,仅仅是一次偶然的交易……亦或者,目标直接就指向乔克乔西——那将意味着乔克乔西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在这种看似巧合的情况下,导致谋划半途而废的情况,在“邮局”的事故里也是挺常见的。越是精密的计划,就越是需要配合,越是长期的谋算,就越是需要默契的合作,以及大后方的支援。可在这个对外联系中断,无法取得外援的小镇上,马恩觉得自己孤身力薄。
——“大灾难”太不稳定,本身来历也尚存疑问,能不启用就尽量不要启用。
——安琪儿小姐的态度和行为太过蹊跷,暂时还不能信任。
——乔克乔西的毒性暂时缓解,但很可能不是一次性解除,无法再作为奇兵入场,正面作战将会面临的危险也同样尚存疑问。对他的正面作战能力评估要下降至少三成,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鹫峰老师已经开始习惯这里的麻烦,无论是思虑还是行动上,比“大灾难”更加稳定,但性格上的怪癖就像是走钢丝一样。
——张仲汝小姐面临人格危机,第二人格一旦苏醒,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举动。
——寺花小姐和广田小姐的态度暧昧,在这些麻烦的事情中,完全就如同正常的游客一样……旁观而不深入,真是暧昧的态度。不过,这样也好,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
——南岸乙姬已经吓坏了,即便情绪可以在短时间内安定下来,但这些事情已经给她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再加上手无缚鸡之力……不,不对——
马恩正平静地将深红色的领带系上,一想到南岸乙姬的事情,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细节。或者,也不能算是忽略,只是那些细节可能有点模棱两可。他追寻着脑海中的灵感,记忆中的画面一直倒带至刚到旅馆的第一晚:
“大灾难”跳出来,说大家中毒了,而他有解毒剂。乔克乔西第一个尝试,却引发了一系列的怪异状况。就在这里,马恩的脑海中,当日自己看到的情况开始一次次重读:当时就出现了“风”和“虾头人”,那时的“风”只是乔克乔西一个人见到,没有佐证,但是,“虾头人”却是自己和乔克乔西都看到了。反而,除了自己和乔克乔西之外,其他人都没有看到。
其时,女人们就像是喝醉了一样,状态恍恍惚惚,大家都以为是中毒的缘故。但现在仔细想想,为什么大家的反应都不一样?“大灾难”认为是自己提前服了解药,自己也许是因为被《七转洞玄秘录》改变的体质,乔克乔西是因为毒素激变……不,这是原来的想法,原来的角度,有没有其它可能?
马恩一粒粒系上衣服的所有扣子,他觉得问题就在这里,衣服上的每一个扣子都针对一个扣眼,但是,那天晚上的异常并不是所有的疑惑都只有一个解释。
按照已经收集到的情报,那天晚上出现的“风”和“虾头人”无论怎么想都有些古怪。因为,它们对不上号。只有乔克乔西才看到的“风”先不说,那个“虾头人”能够和什么人联系起来?能够与之联系起来的,只有情报中的“珍宝的看守者”一项。
关于这一点,马恩其实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推测:
“虾头人”也好,“淡墨色的风”也好,只是如防火墙一般,对检测到的威胁进行应对和处理。
它们的出现是有前提条件的,因此,在之后都没有触犯前提条件时,没有人再见到那个东西。
按照马恩当时的推测,第一个晚上的乔克乔西的服药顺序错误,导致某些敏感的东西被激活,并刺激到了珍宝的守卫者。
问题就在这里——
首先,两者都是守卫者?如果都是,它们之间是融洽的,还是存在冲突?“守卫”这一举动,对它们而言,究竟是过程还是目的?
其次,如果“受刺激而出现”是真的,那么,究竟是谁的刺激?谁受到了刺激?是怎样的状况,带来了怎样的刺激?起因真的在于乔克乔西的毒素激变?亦或者是更加隐晦的,和乔克乔西无关的某人某事?
马恩戴上湿冷的深红色礼帽,抓起大黑伞,他已经抓住了新的想法:
排除掉自己当时没有得见的“风”,仅说“虾头人”。如果传闻有一定的可信度,那么,身为珍宝守护者的“虾头人”受到刺激而出现,一定不是源于某人,而是源于“珍宝”。
如果“珍宝”的线索可以锁定在“大灾难”和南岸乙姬两人身上,那么,当时的情况或许可以看作是,“大灾难”和南岸乙姬,亦或者是其中一人,在当时受到了威胁。这种威胁可能来自于镇民的下毒,也有其它可能——包括只有乔克乔西一个人看到的“风”。
既然都是“风”,仅从肉眼可见的特征去分辨它们的差别,去判断它们的存亡,是不是太过于理想当然了呢?当时的“风”或许并不是后来见过的任何一个归乡者变成的,换言之,有一个归乡者在更早之前,就已经锁定房间里的“珍宝线索”了,直到现在,仍旧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谁。它当然有可能一直都在充当“守护者”,但却并不以“守护”为最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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